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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是究竟说了什么,才会惹得白墨又冲过来死死拽住他,对着他喊。
而白墨又冲他说了什么,即便离的这样近,他也听不清楚。
只模糊的听到予安,天庭,还有似乎是元崖。
白墨提元崖做什么?
他已经痛到快要不能思考。他不能思考,可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就跳出许多画面。
那些画面,他想过忘记,但终是不能,就如九萝。他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事之前都做不到。
白墨做什么要提元崖,他往前走着,肩膀撞到他。痛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
他的这条路是在往清微天走,清微天里的元崖,曾经是什么样子?
少年时代,父母双亡,境界低微,四处困境。也有一位强大的神仙竭力辅佐,那是一位战神,白家的家主,替他治理十万天兵,但也因诸般限制,终究不能让他在那位置上有一日安心。
道渊没能挺过一次旧疾复发,甚至没能亲眼带元崖看一看清微天就去了。最后匆忙继位的元崖,还是人皇破例助他飞升上神。
而他如今作为予安的父亲,当真也要如此吗?
不是因为伤痛,无尘停了下来。他紧紧咬着牙,连眼前景象都是模糊的。
到底如何呢?到底还要他如何做呢?
手指捏的发白,他在这样双重的折磨下骤然爆发出雄浑的灵力,至强的血脉之力将天罚强行镇压,他仰起头,一字一顿:“叫予安,来。”
予安最终同意来清微天见无尘之前,是先见了白墨的。
可他再一次走到父亲面前,看到这般空旷死寂的清微天,相对无言。
至尊血脉也压制的勉强,无尘轻微的喘着气,看到一个影子缓慢的上前来,却又在一个看起来足够安全的位置停下。
他压抑的吸着冷气:“过来。”
予安迟疑。
“听话。”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走过去了。
“父帝有什么话便说吧,孩儿都听着。”予安没有听话。不管舅舅如何说,他知道自己这双眼睛看到了什么。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
无尘在那声父帝里闭上眼睛。
他最终又撑起身子,朝他走过去,走到一半,又拂袖将他不断后退的身子禁锢住。
予安挣扎,瞪大了眼睛。
无尘没有去看他的眼睛,他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指,搭在他眉间:“你的基础打的还算可以,但毕竟只有金仙境中期,若强行助你成神,对日后修行不利。”
他话说的很慢,本身就没什么力气,随着指尖不断渡去的赤金色光芒,更是一声比过一声的轻淡。
“我如今要做的事,本也不需要这么多。剩下的精血,都给你。”他停下来喘了喘,“这些精血你要缓慢炼化,不要冒进。我现在会将它们封印住,但你日后若是遇上什么强敌,到了什么绝境,它自会冲破封印来助你。”
予安完全动弹不得。他只能察觉到体内一瞬间涌入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是觉得眼前这个父亲杀人的样子疯狂又可怕,可他一下子想起他曾也是这般为了他一段往事便耗去大半精血救了玉面银鱼族全族的命数。
“只要你们两个自己过了道心入圣那一关,后面直到上神极境的修行感悟和要点,我半月前便已整理好,一同收在长依殿里。混元境就不能靠旁人指点了。若你们有这个天赋,好好去悟。”
一身至尊血脉,渡过去整有九成。他最后收手时,直接便倒下来。
一瞬间失去禁锢的予安本能的紧紧扶住他,双唇哆嗦着:“爹爹…”
无尘撑在他手臂上喘息片刻,稳了稳心神,便缓慢的推开他:“去吧。”
“您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们了?您不要我们了!”予安忽然回过神来,大喊出声,可他仍旧挣扎不过,被一股柔力越推越远。
他看到父亲朝他摇头,然后转过了身。
“我只是去救你们的母亲。”无尘顿了顿,“并不一定会死。”
有可能会死,但并不一定会死。
那一称劫,同样瞒的仔细,知情者不过了了,却尽皆悬心。
有人仓皇,也有人怨愤。
没人知道清微天里后来发生了什么,白墨自是什么也感应不到,迟晚晚亦然,而就连一向敏感的予安这回也只是紧紧皱眉。
他们这一众神仙那一个月在清微天禁地外来来回回。唯有一个白茶,她花费了许多日子沉稳了心神,赶过来候了片刻后却面色一白的落下泪来。
她这般满面是泪的样子立时便惊翻了众人。白墨同予安一边一个的拉扯住她,问她可是感应到了什么?可是无尘出了什么事?
小公主只是摇头,她很难受,难受到满身凰血烧起来似的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染也不知这个所谓不归,是要以几日为限。清微天隔绝一切气息,它等到第三十日的时候将那枚玉简交给白墨。
迟晚晚看到白墨看完那枚玉简之后,连手指的颜色都是苍白的。
但第三十七日。天帝归来了。
且是一副全盛实力的归来。厚重威压,无上神力。
天帝是独自归来的。他们再见到他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天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很累了,便回了灵犀宫休息。
天帝休息了三日,召了一众天机殿仙官议事。众仙皆无异色,照常述职。唯有那位天机殿主,晚些时候独留了下来。
四十日过,不短不长。唯此刻殿中只有他两个,白墨酝酿了一会儿,问他:“你在清微天做了什么?”
白墨定是要有此一问的,无尘也知道,他神色如常的取过桌上堆积的玉简,安静等着他问出来。
然后平静的答他:“救她。”
“那么你如今孤身回来,是说明那个方法行不通了?”
无尘没说话。
白墨当他是默认了,抿了抿唇:“你能看开也好。日后不要再这般不顾一切了。”
无尘抬眉看他一眼:“好。”
他答的这样痛快反倒让白墨有些怀疑,但也不做他想,毕竟那时他连那样的事都做了,依旧没能将她救回来,如今白墨也想不到他还会如何了。
想到那件事,白墨眸色深了几分:“你明知道造化之主不会将复生之法告知于你。”
捏着玉简的手颤了颤,神色倒如常,无尘淡淡道:“木族的事,本就需要一个契机。”
白墨面色一变:“那倘若他最后也没有出手相救呢?”
无尘安静了很久,落下一声叹:“那么是我杀人,还是天道杀人。”
天帝看上去通透冷淡,已是放下执念的模样。
仿佛叫造化之主说中了似的,骗自己一会儿,再发泄一场,便都过去了。
白墨一直在告诉自己是都过去了。
迟晚晚却不肯轻易信。
他连着几日旁敲侧击,可除了发现无尘比往常要冷淡些,便也没有什么。但他还是不信。
于是白墨跟他吵起来。并禁止他再去同无尘说白染的事。同样,他早早更是直接禁止离风再入天宫。
经此一事,白墨也有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迟晚晚不敢违逆他心意,也都顺着。眼睁睁的看他就这般草木皆兵了几十年,看着他一点点将满禹余天的嘴恨不能都缝起来。
过去就过去。万勿再提。白墨执念如此,仿佛只要真的无人再同天帝提起白染二字,天后二字,这一切就真的会慢慢过去。
而他这般草木皆兵,无尘也都由着。神色淡淡的,没有刻意的去提白染,也没有刻意的避过,反而有时像是照顾他的情绪,闭口不谈。
就这般时光飞逝着,七十年过。
经前头一番大力整治,如今的三界可谓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渐渐的天宫中不再有那么多玉简要批阅,无尘也有了时间去考校予安、白茶和任昊的修行。
到了第八十五年,白墨似乎也终于放下心来,不必夜夜都靠迟晚晚将灵气渡于他才能入睡。白墨放松下来,迟晚晚就也很高兴。
百年过去了,天帝除开偶尔短暂的闭关修行,便是沉于政事,间隙里紧抓几个少年神仙的修行。
单纯的小公主也近乎用了百年时光才愿意重新回到父亲的怀抱。
那时候正好是天帝又一回自清微天闭关结束,周身荡漾着浩瀚的威压。休息几日,照例检验他们修炼的成果。
而小公主不过一句抱怨:“爹爹闭关前刚查过我们,现下不过隔了一个多月,也逼的太紧了些。”
无尘周身一僵,眼中忽然就盈满了泪。
但谁都没有看见,因为他低下头,将女儿搂进怀里。
他们是一样血脉的父女,白茶这百年也听叔叔说了些故事,她在这个拥抱中鼻尖一酸,立马将脸埋在父亲的怀里:“爹爹以后都不许吓我们了。”
两百七十年过,白茶的抱怨并没得到缓解,无尘对他们三个的修行要求越发严厉。也不仅是曾赋予重托的予安,对白茶,对任昊,都是一般。
这两百多年里,一切都已完全走上正轨。近年来就连天机殿议事大多数时候也不必白墨常常过去。
波澜之后,日子平淡,也还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