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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弯唇，抬起拇指擦了擦鼻尖，楚南寻无声狞笑。
阴翳目光隐含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本爷说的可是大实话，若有半句假话，当受五雷轰顶！”
嗯哼，连毒誓也摆了上台，楚南寻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下子，本打算狠狠教训楚南寻的顾筠再次松开了拳头，且看他一张嘴还能开出什么花来！
“许衡远，你手中折扇的诗词可是凌非姑娘所创？”
楚南寻的话才落下，许衡远和云晴柔皆浑身一震！
其实楚南寻根本不确定许衡远手中折扇是否题诗，连折扇写着什么也毫不知情。
好在凌非在世之时，楚南寻也爱附庸风雅，终日混迹各种诗会，是以对许衡远迷恋凌非的事有所耳闻。
许衡远的反应让楚南寻着实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猜中了，底气更为十足。
“云晴柔，你或许不认识凌非姑娘吧？那才是东澜真正万人敬仰的才女。文人墨客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我们的许大公子心仪凌非姑娘，已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顾筠则皱着柳眉，凌非姑娘又是谁？
听名字很是陌生啊……
楚南寻那厮说得有鼻子有眼，再瞧那许公子一脸震怒，他的书童紧张不已，似乎确有其人的样子……
“可惜，红颜多薄命，神仙般的凌非姑娘被雪琉璃逼迫得投了湖！
哦呵，正是身后的郅城湖，为此，许大公子终日睹湖思人，茶饭不思，抑郁成疾，消沉了好些时日。
依本公子看来，云晴柔你完全是被蒙在鼓里吧？
姓许的哪里是爱上你，他必然是见你与凌非姑娘有三分神似才会青睐于你。瞧，你们相约的地点还选择在郅城湖呢。
若凌非姑娘还在世，哪有你云晴柔什么事——”
突然，许衡远压抑着悲伤的声音响起，如一道刀锋犀利斜插打断楚南寻的话。
“住嘴！你的狗嘴不配提凌非姑娘！”
许衡远深邃的双目，宛若千年寒冰，一下子便森寒地锁住了楚南寻。
那目光，太凉。
楚南寻仿佛被冰水兜头浇了个透心凉，舌头打结，顿了顿，又顿了顿，发不出声音。
总算是理顺舌头，攒足勇气继续往下说。
“怎么着……许大公子如此动怒，莫不是被本爷说中心事，心虚了？
你们总道本爷是渣男，可你许衡远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下子，许衡远盯楚南寻的眸中酝酿了狂风暴雨的肃杀，眼见下一刻便要将楚南寻吞没。
“许衡远，他说的，可是真的？”
突然，云晴柔在许衡远耳旁轻轻说了一句。
女子的目光是江南烟雨，朦胧、湿润，糅合了郅城初冬空气的寒意，落在许衡远的眉睫，直直撞进许衡远的眼里，不允许他有分毫退避。
他瞬间缓过神来。
他说的，可是真的？
对上云晴柔泛着水光的眸子，许衡远顿时慌了，心里徒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痛起来。
“抱歉，晴柔……”
许衡远无声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呵呵，默认了？
云晴柔的凤目猛地一眨，眸子盛满了盈盈秋水，剔透得如九天仙女洒落凡尘的露珠。
“原来你心悦之人非我，是凌非——”
此时，云晴柔喉间塞进一团棉花，把她后面的话堵塞起来。
她想问，那云晴柔呢，你爱过吗？
一旁，顾筠陡地眯起杏眸，她总算想起来了。
凌非……凌非……
还有雪琉璃！
初见雪琉璃的时候，顾筠便打听过她的丰功伟迹。
雪琉璃曾有位才女闺蜜，不就是名为凌非的吗？
相传凌非有着惊世的才情。她的诗词广为称颂，名气实在太大了，才子墨客如过江之鲫慕名而来，踏来了郅城的青石街巷，就是为了一睹凌非芳容。
凌非却一直蒙面示人，无人见过她的真容。这更为凌非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惹得人们更加殷切的追捧。
不久，坊间盛传凌非的诗文其实是瓢窃自雪琉璃，雪琉璃也因此名声大噪。
其后，雪琉璃把凌非的画像大肆流传，才女的真容平平无奇让人一言难尽，与人们幻想中的仙女之貌相去甚远。
一时间，人们纷纷唾弃凌非，转而追捧起雪琉璃来，凌非则一夜之间跌落神坛，声名狼藉。
凌非伤心欲绝，被家人嫌弃，终于当众投湖自尽。
自此，东澜再无凌非……
原来这个许衡远大才子也爱慕着凌非，甚至把写有她诗文的扇子随身携带。
“晴柔，我确实曾经心慕于凌非姑娘……”
凌非是许衡远心里的一道白月光，她去世后，那道月光篆刻在心底，成为永不磨灭又不能触及的禁区。
呵呵，曾经？
对方的诗文写进贴身之物里，他这是对凌非恋恋不忘吧？
原以为云晴柔摆脱了楚南寻，遇到许衡远便是觅得良人皆大欢喜，谁知那许衡远——
心里竟藏着别的女人，他喜欢云晴柔仅仅因为她与那凌非有几分神似？
甚至把约会的地点定在她的葬身之地？
我去！
瞬间！俞凝和皇甫若墨甜蜜相携的影子在顾筠脑子里回旋。
无比狂躁地咬牙，眉心聚起阴沉沉的乌云，顾筠真想把心底堆积的怨气狠狠发泄出来。
“云晴柔，念你我往日的情份上，本爷才给你一个忠告，忠言逆耳，楚爷说的话，你信则信，不信也罢！”
丢给云晴柔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楚南寻便转身便要暗搓搓地开溜，心里乐得跟开了花似的。
而他大摇大摆地离去，云晴柔与许衡远皆没有阻拦……
“慢着！”
顾筠沉声厉喝，周遭霎时风起云涌，怒气腾地升起来。
丫的楚南寻，嘴碎的渣男！
本姑娘不教训你就不姓顾！
她杀死腾腾地移动脚步，突然，不知何处窜出一道闪电般的身影，抢在她前头。
顾筠刹住了脚步，呆呆地收住手势。
呃，又被截胡了！
老娘想教训个人有那么困难吗？
要不她凑上前再加两脚？
乒乒乓乓！
来人抡起拳头嘭地一拳砸在楚南寻脸上。
血雾当空喷洒，两颗门牙应声而落。
听着那动静，顾筠嘴角抽搐，无比忧郁的再三思量——
还是算了吧，她此刻下手，楚南寻就真要挂了！
“楚南寻，长得丑也便罢了，如此多嘴你是长舌妇啊！”
来人背影清瘦，拳脚交加雷厉风行，诅咒谩骂一个不落。
楚南寻方才受了许衡远一顿打，此刻却招架不住，愣是回不了手。
只剩一张嘴能动，“住手，你谁啊！”
瞧着背影顾筠便认出了他是谁！
云轻歌！
顾筠当空嗟叹了一口气，人家是弟弟，按关系的亲疏……
这顿打让他来，该！
楚南寻被揍得委顿在地，痛意在脑袋里炸起，四肢百骸如生生拆散般。
“放……”楚南寻的话未吐出来，一只大手便揪紧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拧巴起来，楚南寻竟是求饶也来不及。
嘭！云轻歌的拳头又如冰雹砸在楚南寻脸上，楚南寻顿时成了猪头脸。
云轻歌的横空出世，楚南寻的随从吓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无比悲惨地嚎叫起来。
“公子——放开我家公子！”
他们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连忙扑过去抢下楚南寻，倒是忠心耿耿。
“公子，你怎么样了？”
“我觉得可以抢救一下！快，找医馆！”
两人商量着，便拖起楚南寻慌不择路地赶——呃，逃！
云轻歌呢？这便住手了？
这厮一手撑墙，直喘粗气……
呃呃，竟是脱力了？
云轻歌突然回望了顾筠一眼，解气地咧嘴笑了，有细碎阳光跳跃在眼角。
顾筠心里哼哼，不过是捡漏的，光荣么？
若不是许衡远手下留情，哪有你云轻歌什么事？
地上一条血痕蜿蜒曲折，横在云晴柔和许衡远之间，犹如楚河汉界，把他们切割成两个阵营。
“云……”许衡远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扇子吗？”云晴柔却呐呐地问许衡远。
他传，她接。
玉手颤抖着一格一格打开折扇，宛若流水流畅的笔墨映入眼帘。
云晴柔哽咽着问，“她与我，像吗？”
许衡远看着女子哀婉的眉眼，如见凌非那惊鸿一瞥，声音悠远地点头，“像。”
尔后又摇摇头，“她一直蒙脸，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她在彼岸投湖自尽那一眼，隔着一池碧水，其实瞧不仔细。”
许衡远又想起那一日与凌非匆匆打的一个照面，没料到竟成永别……
看着许衡远回想起凌非心痛又爱慕的神情，一动一静淡雅无双，云晴柔听见自己的血液嗖嗖地往上涌，头部发麻。不一会儿，脑内响起嗡嗡声。
她该怎么办？
许衡远紧张地道，他脑内开始搅成一团浆糊，连带吐字也不甚清晰。
“晴柔，你勿要误会——我，我并没有把你当作凌非姑娘的意思，只是……”
“是吗？若我与凌非二人同时出现在你跟前，你会选择谁呢？”
云晴柔勇敢地迎向许衡远，脚步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跨不过那道楚河汉界般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