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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声厉喝,苏景衡身体不由地一僵,虽然细微,但还是让流苏觉察到了,她的心猛地一沉。
“公主殿下!”他轻唤了一声,随后从容地将怀中的流苏放开。
她是公主?流苏忍不住看向那位丽人,却发现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眼神歹厉,像敷了一层冰霜。
“怎么是你?”她显然认出了流苏,颇为吃惊,“你不是我二哥的侍妾吗?”
听闻‘侍妾’这个词,苏景衡眉峰微微蹙起,微不可察地睨了流苏一眼。
同一时间,流苏也认出了她。驿站里朱七极其尊崇的那名丽人,也就是当今的嫡公主——清阳。
流苏从沉思中回神,给她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民女流苏,并不是澧王爷的侍妾。”
“是不是的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你们,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清阳把声调拔高许多,显见地多了许多怒意。
闻言,流苏的小脸白了几分,不知如何作答。
苏景衡浅淡一笑,站了出来,镇定自如道:“公主殿下,您所见的只是一场误会。这位流苏姑娘是贫僧的旧识,今日前来探望。不巧,刚刚脚扭了一下,正好被贫僧接住。”
撒谎,撒谎,苏景衡居然会撒谎!
流苏瞪圆了大眼,想从他的表情上觅得痕迹。
温玉的脸淡然不变,手掌稳稳置于胸前,眼不跳,唇不抖,连僧袍都是纹丝不动啊。
天呢,他撒谎的时候居然一点不走样。那心里呢,是不是一直念叨着佛祖赎罪?
清阳显然不信,唇边扯出冷笑,“接个人能接成满身水汽?子昙大师,你这一身湿嗒嗒的僧袍该做如何解释?”
“禀公主,”苏景衡不慌不忙道,“这是一种接受佛法的洗礼,旨在用清水洗去身上的尘埃、心上的污垢,流苏姑娘来之前贫僧凑巧正在洗礼,来不及换去湿衣服,故而如此狼狈。请公主见谅。”
扑哧,流苏暗笑不已。还洗礼呢,这谎倒还给他圆上了。苏景衡啊苏景衡,你这样的人才当和尚真是浪费!
清阳半信半疑,“当真如此?”
“当真。佛法洗礼一般通过诵读佛经或佛理,洗涤心灵、获得重生。然而,也有一些寺庙会以外物洗礼,迦叶寺的和尚通常用清水洗身,以驱邪灵。”
说的像模像样的,流苏却是知道,迦叶寺的和尚懒得很,别说清水洗身,一个冬天都未必能洗上几次浴,这慌扯的,啧啧。
经他这么一说,清阳倒是信了,迦叶全寺的和尚都出来作证,光这个数量也由不得她不信。当下,她吁了口气,脸色放晴,“如此甚好。此事虽是一场误会,却必要解释清楚,莫要污了子昙大师的圣名。”
苏景衡颔首,唇边露出几分真心笑意。阳光下,水滴在他俊雅无双的脸上不时滑落,略有狼狈,却无碍他的风姿。半湿的僧袍勾勒出他不错的身材,露出一小片精壮的褐色肌肤。占了水汽的眸子则越发光华流丽,此刻,乌瞳半阖,化作迷人的弧度。
清阳一早就被他的男色所迷,如今瞧他这副模样,更是心动,两颊微热,却还是不移目光,牢牢将他盯视。
被她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不舒服的何止是流苏,连苏景衡也尴尬不已,俊美的眉峰蹙起,一丝不快滑入眼底,转瞬又逝去。
“公主殿下,且容贫僧退下,僧袍既湿,仪态不雅,贫僧先去换袍。”
清阳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但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小院静谧,此刻,只留清阳和流苏。
流苏自清阳出现之时,就一直忙不停。担心身上的衣衫不整,摸摸结扣,拉拉衣摆,整整袖领……小动作虽然隐蔽,却还是被同为女人的清阳,敏锐地觉察到了。
刚褪下的疑虑悄然升起,清阳挑眉,认真看她。
“你哪只脚扭了?”清阳突然发问。
流苏嘴巴张了张,女人的眸光凌厉,似乎要在她身上戳个洞。
“右脚。”好在她反应快,镇定之后,走了几步,右脚着地时,故意装出吃力不稳的样子。
清阳木着脸不吭声,轻飘飘地逼近她。
流苏心底一颤,忍不住向后,心中暗暗叫苦。又要防她做出什么事,又要注意脚下不走样,这公主有病啊,盯着她不放有意思吗?
凉飕飕的一股劲风——
清阳猛地伸手推她,流苏毫无防备,趔趄后退。脚刚退了一步,身后撞上一堵人墙。很快,一双手臂从后面把她抱住了。
苏景衡的怀抱很温暖,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渗进她的肌肤。流苏安心地将自己交给他,一边低下头,装作惊恐委屈的模样。
“公主殿下,您这是何意?”苏景衡望着清阳,本是温润的眼睛,迸出冷意。
加上这次,清阳与苏景衡才第三次见面。忆起辩佛会上苏景衡的风采,那时的清阳就对他情愫渐生。后来,苏景衡随玄德法师觐见圣人,见识了他的睿智和从容后,清阳陷得更深,这才巴巴地赶到白马坡,一解相思之苦。
苏景衡待她,虽不亲近,但也温和,何尝有过疏离冷淡的神色。可如今,他神情淡漠,瞥她的一眼像是看无关紧要之人,不,是厌恶之人。他眼底的厌憎之色,他当她没看见吗?
怒火瞬间冲上了脑袋,清阳是何许人,圣人唯一的嫡公主啊,别说被人厌憎,就是人伺候好了她也一样挑刺。这口闷气她如何咽的下?
怒斥苏景衡她舍不得,但是流苏,就因为她行为怪异,才惹得她出手试探。这个女人,她非得教训下不可。
她当下皮笑肉不笑地喊人:“风扬,请这位姑娘到六司去一趟。”
六司是京都衙内办差的地方,里头多是些死囚或重刑犯,对这些人,差役们出手通常不留情面。
流苏不懂这是什么地方,苏景衡却是懂得。
名叫风扬的侍卫走上前,苏景衡快速走到流苏身前,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
“且慢。请问公主殿下,流苏犯有何罪,您要带她去那种地方?”
见苏景衡护着她,清阳心头愈发不快,“没有理由,我就看她不顺眼。风扬,动手!”
清阳的侍卫身手自然了得,只轻轻探手,便拽了流苏的手臂,再顺势一带,流苏整个人被他抓到身侧。动作之迅捷,苏景衡根本来不及阻止。
“苏景衡——”流苏哑然惊叫,被钳制的手臂隐隐作痛。
眼睁睁地看她被夺,苏景衡先是惊慌,待看到她乌黑的眼睛盈润无助,他的心一阵抽痛。
“公主!”声音有点尖,清阳脸上更差。
缓了缓,苏景衡放低声调道,“公主,请不要为难流苏。她是善良之人,若有冒犯公主的地方,请公主责怪贫僧,贫僧愿代她受罚。”
“你是她什么人,她犯的错凭什么由你来担?本公主不许!”
“公主殿下明鉴,流苏从小在迦叶寺长大,她是贫僧少时在山内捡到的弃儿。贫僧对她有责,她的事就是贫僧的事,她的错也该有贫僧担。贫僧管教不严,愿受公主责罚。”
“什么?!”清阳睁大眼睛,一时难以理解苏景衡的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厚啊,若真以莫名之罪治她,恐怕苏景衡不仅要迁怒了,说不定转头就恨上了。难道说就这么算了?
清阳心有不甘,半晌,轻轻晃了晃头,风扬会意,放了流苏。
没了钳制的流苏迅速跑到苏景衡身边,清丽水眸冲他一笑,情意绵绵……
苏景衡的心莫名狂跳,他低声念起静心咒,心底却泛起一丝甜蜜的异样。
“多谢公主。”苏景衡躬身敛掌。
清阳别过头去,不让他瞧见脸上已然扭曲的神情。
正当苏景衡和流苏以为此事已了结,风扬身形一顿,突然凑到清阳跟前耳语了几句。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清阳瞪大一双美目,一张粉脸刷的一下黑了。
她猛一扭头,恶狠狠的视线对上流苏,秀眉一扬,流苏顿觉全身颤了颤,不着痕迹的向苏景衡靠了几分。
不等苏景衡做出反应,清阳脸色发青,纤指伸向流苏,“给我把这个不要脸的荡*妇给抓起来。”
流苏被吓到了,风扬的动作比刚抓她那次重了许多,掐住她手臂猛拽,她半个身体倒地,他毫不怜惜,拖着她一直走,引得流苏惊恐尖叫。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苏景衡见状,脸色突变,冲过去想救人,早有侍卫上前将他拦住。
“公主,这一次又怎么了?”他抑制不尊气,声音高亢。
“啪——”清阳反手就给了流苏一掌,流苏白皙的脸皮瞬间变得绯红。
“你——”苏景衡又痛又恨,心疼那一片娇嫩肌肤。
“子昙大师,你应该谢谢本公主。你知道吗?眼前这个女人,试图用迷迭香来坏你清白。她穿的这件衣服就是佐证!风扬,你来说。”
“是。迷迭香是烟花之地惯用的助兴媚药,这位姑娘不知从何处得来此物,将它喷洒在衣物上。但凡有男人靠近,不肖多时,那人必会狂性大发,丧失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