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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纵然不缺钱,可看到他这样子也禁不住心下一咯噔,嗅到了一丝即将被讹的气息。
西湖楼作为全京城一流的酒楼,菜有顶级的好菜,酒有顶级的好酒,甚至服务还周到,生怕主顾们为了点菜费脑子,还专门有现成的各种级别的席面,最贵的那桌是四百二十八两银子。
靖王对这些门儿清,虽然知道要从他李存睿手里抢闺女,注定得下些血本,但四百多两一桌的饭菜光两人吃,他心里还是觉得真没必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心里另外那个小九九:他想,倘若他李存睿眼下在这八字刚一撇的时候就开始这么不留情面的讹他,那到来日三媒六聘的时候,他还不得把当年怎么辅佐皇帝南征北战那份才智都给重新拿出来给他设阻?
掌柜的点头哈腰捧着菜牌过来的侍候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他注意力就全在李存睿的目光上。日后他这儿媳妇收的能不能顺心,从眼下这刻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好在李存睿眼都没眨地就把前面几页翻过去了,靖王松了口气,觉得老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损他损的厉害,实际上还是挺靠谱的。
又一想,就算是他想点,这一时半会儿四百多两银子的酒席也未必就能整得出来?
这么一想,他也就放宽了心。
“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前面这些菜都太多了,给我上这桌六个菜的,再来两斤上佳的三花酿。”
靖王心里美,听到这儿都忍不住道:“六个菜哪够?必须八个菜!咱俩慢慢吃,怎么着你得吃好!不用给我省钱!”
六个菜的鲍参席才十两银子一桌,八个菜也不过十八两,就这一二十两银子的程度,都不好意思说是他晏崇瑛头一次以亲家的身份请吃饭!
“没给你省钱,”李存睿把菜牌给回掌柜的,抬眼看过来:“这十两银子一桌的席面,我订的是一百桌。”
磕着瓜子的靖王瞬时停住了:“什么?”
“一百桌,”李存睿耐心解释,“烦你先把账给结了,今儿咱们先吃一桌,剩下九十九桌留着以后我想来的时候再来,吃一次扣一桌,勉强也可以够我吃个三五年。”
靖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百桌就是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都够他付两桌半顶级宴席了!
“我想王爷一定不是心疼这点银子的人吧?”
夏天虽然已经过去,但这几日秋老虎,李存睿不紧不慢摇着扇子,不咸不淡看过来:“你靖王顶天立地一条汉子,可得说话算数啊。来之前你可是说过随便我怎么点的。——去,上王爷那儿收钱。”
一旁的掌柜哪里知道他们斗的什么法?
哪怕他对京城这些权贵早已经熟得跟半个自家人一样的了,也万万不敢在这时候吭半个字儿,太师大人让他收钱,他也不敢不听,就顶着副赔笑到快抽筋的脸到了靖王这边:“王,王爷恕罪,整一千两银!”
靖王看着悠哉游哉的李存睿,可算知道了什么叫有苦说不出来!
原来他低估了这老狐狸!也是啊,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会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天真到以为他李存睿是个良善之人呢?这阴损缺德的家伙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卑鄙小人!
他深吸一口气,——罢了,不就千两银子嘛,也不是出不起这钱!
他唤来侍卫:“回去找初大人拿钱,整一千两,两刻钟内送过来!”
侍卫去了,掌柜这便就立刻扣门下去备菜。
初霁见侍卫奉命来取的银子有点多,怕是有误,细细问了侍卫,侍卫知道的也不真切,只说是和太师在一起。
初霁一听觉得出不了大岔,就直接引着侍卫往账房来了。
碰巧檀香也在这儿取这个月各房的月例,问了一嘴,便又把靖王和李存睿吃饭要了一千两银子的消息带到了曦日堂。
近来晏家祖宅过来的一大帮家人亲戚,由四老太爷晏培明率队,这位四老太爷对靖王妃母子仨该说的话,该给孩子的见面礼,都给了,但晏衡就是察觉到他好像不是那么亲近。
而他观察晏培明对沈侧妃那母子仨,就随和亲切很多,府里偶遇了会停下说话,也会主动跟晏弘唠家常什么的。
当然,晏衡心眼儿并没有那么小,一个叔公罢了,亲近不亲近他们,喜欢不喜欢他们,又有何要紧?
不过心里总是有点硌应,让人惦记着。
先前自园子里回来,正好碰上四老太爷与晏驰在竹林下说话,他瞄了两眼然后到了曦日堂。
先在摇篮旁看了眼阿仁,然后到靖王妃床前道:“我刚看到四叔公又在跟驰哥儿说话,聊得还挺融洽,还说要上沈家拜访沈家老爷子。”
靖王妃一听这话就抬头:“什么‘驰哥儿’?没大没小!”
晏衡颌首:“是,是‘二哥’。”
靖王妃这才回应他道:“你叔公跟沈老爷子也是熟人,相互拜访很正常。”
“他们都熟,这就显得咱们像个陌生人。”晏衡偷瞄着她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靖王妃道,“沈侧妃跟晏家的渊源,咱们比不了,也不必去比。”
说到这儿她又看过来:“放心吧,别看你四叔公是个粗人,却跟你父亲一样粗中有细,你不用担心,等到真相大白,我相信他不会糊涂到拦住这门婚事的。”
知子莫如母,虽然晏衡确实是在担心她多想,但她又何尝不明白他实则是看到四老太爷在靖王心里的份量,担心四老太爷不喜欢他,而回头阻挠这门婚事呢?
被戳中了心思的晏衡有些赧然:“我倒没有,反正南风也还小。”
靖王妃扬唇:“真不急?”
晏衡一顿,脸上更不自在了。他别开头道:“其实小点也没什么,先成亲,过后再圆房我也是使得的。
“就是她想家了,反正您也不会拦住她不让她回娘家。再者你们不是想要闺女么?把她当闺女岂不是好。”
靖王妃佯装正色:“你怎么会对我这样有信心?我对自己都没这样有信心。”
晏衡收回目光。
靖王妃看到他眼里的怔忡,失声轻笑,随后温声道:“傻孩子,你是母亲的长子,陪伴母亲的日子注定是最长久的,你心里的,母亲怎么会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