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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阳光落在巨大的梧桐树上,人行道上闪着点点斑斑。南方的夏季冗长,烦闷,好像滴不完的汗珠,喝不完的绿豆汤,吃不完的小布丁,没有尽头。这有风吹过的时候就觉得特别舒服,没风的时候这种燥热感能让你的小宇宙爆发。
小圆刚和几个妹子跳完橡皮筋,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吃饭,闻讯今晚有她最爱的茶树菇鸡汤。
偏偏电梯居然坏了,这大热天的。算了,为了茶树菇汤,听说里面还有鱿鱼干,她忍了。无敌小宇宙冲啊。
气喘吁吁地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门居然开着,里面传出老妈豪迈的笑声。“你还说年轻的时候要和我一起嫁到南方这边来呢,也没来啊。”
“缘分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准的,是吧。认识了孩子他爸,就认栽了。没办法,孩子他爸帅啊,哈哈哈哈。”哟,谁这么识时务,有远见,火眼金睛呢。颜控?同道中人,必须认识一下。
一走进来,是个娇小的女人,齐肩卷发,一身藏青色的连衣裙,单眼皮,肉肉的脸颊,是个可爱的阿姨。一听动静,她转头一看,笑着拍拍手说:“这是圆圆吧。长这么大了,上次见着的时候还是个吃奶嘴的小宝宝呢。这娃娃长得好看,不像你,像他爸爸。”
“好看才像我好吧,小圆,过来叫人。这是你旗姨。”妈妈看见自家女儿傻站在门口,赶紧招呼着过来。
“旗姨好。”小圆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啊,好好好,你好啊。来来来,你这小子,也打声招呼啊。”旗姨拍了拍她身旁的男孩。
其实刚进屋的时候,小圆一眼就看见他了,还有什么原因,长得帅啊。小说里面那种美轮美奂,举世无双的说辞就罢了吧,太虚幻。不过这个男孩真真是好看啊,长相清秀,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皮肤白,所谓一白遮千丑嘛。身子不瘦弱,不像她班级里面的一群排骨,敲,肥瘦相间。这个形容这么滴有点怪呢。此刻她脑海里怎么浮现出花无缺的身影,莫非是气质使然?
男孩看见了她,轻微点了一下头,说:“你好,我叫游佚方。很高兴见到你。”
这么官方的腔调成何体统,绝不能认输,微笑道:“你好,我是小圆。很高兴认识你。”微笑还是嘴角上扬三十五度,可抬头仰望星空的那个角度。
小圆妈妈显然不满,训斥道:“人家佚方自报全名,你说自己叫小圆算咋回事,不合理数。没礼貌。”
咋地,打声招呼还要礼数周全?老妈想干嘛,她心里可明明白白的,不就是想让她报上自己的大名吗?这十一年的生涯中,能不报全名她尽量回避,这是角落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一块无法抹去的伤疤,一位伟大的母亲留给女儿的坑。还是天坑啊!
小圆,本名左棠圆。由于母亲对汤圆痴迷到疯狂的境界,不分口味,因此决定出生那天给自己女儿取名左汤圆。左爸爸据理力争,誓死不从,要将女儿名字改成左棠苑。左妈妈哭天喊地,惊天地泣鬼神,说自己十月怀胎,连给女儿取名字的权力都没有,太寒心,这个世界太没有人性了。于是,一人退一步,左棠圆,海阔天空,圆满成功。这就是左棠圆的由来。
可是小学的熊孩子可没那么有觉悟,一听这名字,全班哄堂大笑,第二天起每个人直接都喊她汤圆。
“嘿,汤圆,张老师找你。”
“汤圆,今天下午你值日。”
“汤圆,交作业啦。你作业本呢?”
“汤圆,下课去踢毽子吗?刘佳美也说来,和她踢吗?”
“汤圆,放学去不去吃冰淇淋啊?走吧,一起啊。”
偏偏左棠圆同学很不喜欢吃汤圆,也讨厌叫她汤圆的人,更讨厌此时此刻逼她自报家门的老妈。帅哥在旁边呢,能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第一次见面呢,完美的印象就这么破灭了,苍天啊。
小圆准备含糊过去,口齿不清道:“左囊尾。”
“啥?啥玩意儿?”左妈妈东北腔都出来了。“好好说话。”
“左!棠!圆!行了吧。对对对,都不用多想,就是你们爱吃的那个汤圆。芝麻花生都有。”她索性放弃自我。
帅哥忽然说:“海棠的棠,圆周率的圆。”
哟,这小帅哥莫非是个神棍,好感油然而生啊。“你怎么知道的?”神人神操作啊!
游佚方伸出自己修长葱白的手指,平静回答。“你的校牌上面写着。”
呵。呵。呵。这就尴尬了。
旗姨拉拉小圆的小手,说:“圆圆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我觉得可好听了,又讨喜,和你的小脸一个样,多可爱啊。”
“可是我不圆啊,我很苗条的。”小圆对自己的外貌身材还是把控得很准确的。
“小圆,这就是你的理解方式产生了误差。圆,不是指你长得瘦还是胖,这是一种态度,你的性格,活泼开朗,无拘无束,多好。”咦?这解释莫名的有说服力啊,还是可以接受的。
“好啦好啦,都洗洗手,准备开饭了。你爸爸有事,你弟弟去同学家吃饭了,今晚就我们四个人一起吃啦。佚方啊,阿姨煲了好喝的茶树菇汤哦,里面还有鱿鱼干,鸡脚,我还煎了几个蛋放进去炖,小圆最爱喝这个汤了。你一会儿一定得多喝啊。”左妈妈将众人赶到饭桌上了。
游佚方有礼貌地说:“谢谢阿姨。”
愉快的晚餐就这么结束了。用餐期间,小圆一直偷偷地瞄着游佚方,人嘛,要有发现美的眼睛,这样欣赏水平才会逐渐提升。果然,帅哥干什么都是帅的,喝汤的姿势也好看,夹菜的姿势也优雅,吐骨头的姿势也与众不同,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可是他们还不是情人呢?
吃完晚饭,旗姨和游佚方就离开了。小圆很好奇妈妈和旗姨的故事,一直缠着在洗碗的妈妈讲给她听。
左妈妈指挥道:“你帮我一起洗碗,我就告诉你。”
“得嘞,收到。”
原来,左妈妈和旗姨是一个村子长大的,都是农村女孩,没受过什么教育。十八岁一到,便要出来闯闯。农村穷,她们两个便结伴一起出来打工,在海南停留,两个人在大酒楼里面当服务员。左妈妈总说,以前的人淳朴,善良,心眼也没那么多。厨房里面的大厨师人可好了,知道这些女孩在外拼搏不容易,有什么好菜剩下了也会瞒着领班分给她们。左妈妈说那一段时间她胖了不少呢。
再后来,左妈妈相亲认识了左爸爸,一个城里人,还是一个文化人。左妈妈是从来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嫁给一个饱读诗书的美男子。她生在农村,家在农村,从小割着猪草,担着粪,没有油水的日子是难熬的。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回猪肉。经常只能喝粥,一锅汤里米很少,都是番薯。外公身体也不好,不能出去打工,只能靠卖点菜过日子。左妈妈想起孩童时期一起和父亲去卖菜,偶尔能得到一分钱买几颗糖,含着糖,甜滋滋地挑着担,踏着夕阳,走回家。她一直感叹是上辈子的自己积大德了吧,遇上一个这么好的人,有了一个这么美满的家。
旗姨的情路就比较坎坷。旗姨长得小巧可爱,讨人喜欢,追求者颇多。可偏偏遇上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交往了好几年还不想结婚,打掉了一个孩子。旗姨失望了,伤心了,分手了。之后换了工作遇上了现在的游爸爸,有了游帅哥。据说游爸爸是一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幽默风趣,也爱撒娇,尤其是爱和儿子撒娇。偏偏儿子高冷,比冷藏室还冷,游爸爸脆弱的心灵受了不少打击。
游爸爸是北方人,旗姨自然也是嫁到北方去了。后来游爸爸又和别人来南方合伙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来越富裕,就索性在南方安了家。更何况自己的好姐妹正好在这座城市,多年以后相见,自然亲切,热泪盈眶。虽然年纪大了,但都是苦出身,自然心心相惜,甚是亲人。
晚上睡觉,小圆躺在床上,看着满天贴着可达鸭壁纸的天花板,这是爸爸给贴的,因为她觉得可达鸭大智若愚,因此榜为偶像。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时不时地傻笑。她喜欢游佚方。可能就是单纯地觉得他好看,想再见到他,也可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男生,像绿豆汤的男生,别的男生都是巨无霸大汉堡,太油腻,她喜欢清甜的口味。
游佚方,爽口的绿豆汤男孩。嗯?撒了白糖的西红柿也不错?
想想也觉得自己傻,其实就是颜控,小春心荡漾了呗,哪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书桌前,打开柜子,拿出日记本,写下今天发生的故事。前半部分是不重要的流水账,晚饭时候的才是重点。
台灯下,一支笔,走过时间的缝隙,留下她的故事。小圆轻轻地哼着歌,这是心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