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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断肠,到了寅时,郑芷才哑着嗓子疲惫地睡下。
柏子逸则是坐在床边,看着郑芷疲惫憔悴的脸,眸光忽明忽暗,最后眼中只化作一片无奈和心酸。
鸡鸣时,郑芷半梦半醒间只觉得眼睛肿胀,脑袋发晕。揉了揉眉心,翻了个身,一丝清浅的呼吸如羽毛般拂过她的脸。
蓦然睁开眼,眼前是柏子逸的睡颜,他原本挽着的头发已经散开,青丝如瀑,映着他苍白的脸。
他后半夜就守在她的床边?
想到昨晚她在柏子逸面前的情绪崩溃,郑芷稳了稳心神,轻轻撑起身子,越过柏子逸下了床。
虽然是春天,但是地面到底寒凉,郑芷穿着袜子仍然觉得脚底生寒。她赶紧低头找寻绣鞋,回头看去,却见柏子逸已经醒了,此时正静静看着她。
郑芷没由来的面色一僵,快速穿好鞋子。
柏子逸见状,微微扬了下嘴角, “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别老是悄悄从我身上越过去,很容易摔倒。”
这口气,仿佛是对亲密无间的人所说。
谁让你总是挡着我的道呢?郑芷暗想。面上也不想继续和柏子逸在屋内啰嗦,随手拿了一件长袄披上身就要往外走。
却在下一刻被柏子逸急忙拦住,“外面冷,你穿的太少。”
说着,他竟然走到郑芷的衣柜前翻箱倒柜了一会,找出了一件湖色罗衫和织金莲花纹罗裙递给了她,坚持道:“穿上。”
郑芷瞪大了杏眼看了看柏子逸严肃的脸和她的衣柜,震惊莫名。
什么时候柏子逸对她衣柜中的衣物比她自己还熟悉?
是了,肯定是付伯,那时候付伯让人带了许多的首饰衣物过来,定是柏子逸吩咐的。
看着柏子逸手中拿着自己要穿的衣物,郑芷心中不畅,眼眸一转,顿起戏弄之心。
“你是要我在你面前换衣物吗?”
柏子逸闻言垂了眼睑,就在郑芷以为他会立马出去的时候,柏子逸却抬眼定定地看着她,缓声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说完,还露出了比春风还温柔的笑。
郑芷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在柏子逸非常“自然”的眼神中,躲到屏风后面换好了衣物。
不得不说,柏子逸作为南直隶最大的丝绸商少主,其对织物选色和样式上的眼光是非常好的。
一件湖色的罗衫让郑芷原本憔悴悲伤的容色看起来鲜活了许多,清亮静怡的色彩和郑芷的婉约娴静不谋而合,此时的她仿佛是夏日如镜湖泊中亭亭而立的窈窕仙子。
下衬的织金莲花纹罗裙在移步走动间,莲花栩栩如生,正如湖水中长势茂盛随风轻摆的高雅圣洁之花。
柏子逸的眼神逗留在郑芷身上片刻,随即笑道:“这样甚好。”
黑眸中暖意浮现。
郑芷不自在地背过身,推门而出。
天色刚亮,晨曦的光柔和清淡,并不刺眼。风微凉,带着清晨的雾气,吹拂着刚苏醒的大地万物。
不知何时已经候在不远处的付伯一看到郑芷出来,不大的眼睛顿时一亮,带着丫鬟阿楠迎了上来。
“夫人,我让阿楠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就让她来伺候你吧。”付伯笑的脸上褶皱频现。
“燕儿呢?”郑芷警惕问道。
“回夫人,燕儿昨日太累,说今早暂时请个假,就让我带着阿楠过来了。别看阿楠虽然年纪小,但是手脚很麻利,做事又认真,我才敢让她来伺候您。”
阿楠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此时垂眼低眉地站在付伯身后,看起来十分乖巧。
“让她进来伺候吧。”不知何时,柏子逸站在身后吩咐道。此时的他已经穿戴整齐,黑眸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深邃。
进了屋之后,阿楠一直低着头,看起来谨小慎微。伺候完郑芷,也不乱看也不多话,非常得体。
等付伯领着阿楠告退,郑芷才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柏子逸。
而此时柏子逸却神色异常地躲避着郑芷的眼神。
“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让一个陌生丫鬟来伺候我?”
柏子逸从愣怔中回过神,脸色微红,“阿楠是从吴江府邸上调过来的,我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郑芷明了,他们是故意纵容阿楠接近她。
可是,柏子逸的脸色很不正常啊。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而郑芷不知道的是,就在阿楠伺候郑芷梳洗时,付伯曾悄悄地靠近柏子逸, “少主, 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这……”付伯想着如何组织语言。
柏子逸对自己身旁的下人向来不怎么苛刻,温和道:“付伯有话不妨直说。”
“少主,昨晚我似乎听到房里夫人的哭泣声……”付伯踌躇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作为过来人,有必要对少主说一些话,随即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少主正值壮年,精力旺盛,正是开枝散叶的好时候。不过俗话说这女子都是水.做的,还是要温柔一些比较好,有时候哄一哄她们,即顺了她们的心,也就顺了咱们的意……”
柏子逸脸皮一抽,艰难地扯了个笑,打断付伯道:“付伯,我知道了。”
付伯一瞧柏子逸脸色,暗道难道是自己说的太直白了?随即一想,到底是青春孩子,脸皮薄,不过既然都知道了,他也就话尽于此了。
……
“柏子逸,郑江德要的那本册子,你准备好了吗?”
郑芷的声音拉回了柏子逸的思绪。
“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柏子逸眼眸沉了沉。
郑江德在这之后果然派人到宁古塔去探了口风,好在凌望族在柏子逸提早知会下已经有所应变。而之前那个丫鬟兰溪,趁着他们出游,在书房之间徘徊想必也是要找册子,来确定这件事的真假。
郑江德近年来越来越得张茂然的信任,右.派一系也越来越猖獗,不要说张茂然亲近的手下,就连稍微沾亲带故的从六品官员的亲戚也敢霸占土地,欺压百姓。
皇帝并不是不知晓这些,他似乎在纵容张茂然一系做大,然后暗中扶持着他们已经不成气候的左.派。
左.派看似孱弱,但是因为早年被张茂然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心中大多有着或多或少的积怨,暗暗积蓄着力量。
既然他们都是皇帝的棋子,那正好借着皇帝的手,去为郑芷做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