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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木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夫人这是要水么?奴婢这就去倒!”
萧月熹吃力地睁开了眼,眼前也是红通通的一片,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期间,慕云轻已经坐到床头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木蓝端了碗热水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口苦的缘故,入口的水都泛着诡异的苦味,两口下去萧月熹便无法忍受地扭过头去问:“我天!这什么?”
尽管声音嘶哑无力,却依旧无法掩盖她的嫌弃。
闻言,木蓝颇惊奇地道:“这是金银花水呀!我以为夫人知道呢……”
萧月熹一怔。
若是平时她的确是认得金银花的气味和味道的,可如今她高热不退,意识也有些昏沉,鼻子更是被堵得呼吸困难,仅剩的一点味觉除了辨别出苦味以外,再无法给她传递更多的讯息,以至于这么常见的一味药材她都分辨不出。
她记得,暑热难耐时,季冰心也会煮一些金银花水来消火气,只是她脾胃寒凉不敢多饮。
她还记得,以前她从不生病的,而入宫以来,她怕是要把这辈子没生过的病都补齐了。
“我跟皇宫还真是命里犯克……”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月熹完全就没过脑子没走心,说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云轻的呼吸一滞,面色变得极为落寞和忧郁。
无意间,萧夫人倒是把皇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出,总算暂时顾不上盘问李然了。
反正药开完了,脉象也诊过了,他自己心里有了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李然溜得飞快,剩下木蓝一人,刚有个想要留下来顾看自家夫人的打算,恍一抬头瞥见皇上放平萧月熹的动作极为轻柔,拿着帕子为她擦拭额头脸颊的动作极为轻柔,瞬间觉得自己杵在屋子里十分多余,思来想去,也悄无声息地遁走了。
殿中总算安静了下来,慕云轻沉默一阵,忽然起身。萧月熹见状,忙一把抓资帝陛下的袖子,哑着嗓子咕哝道:“你别走……”
慕云轻无奈:“你不饿吗?我去让人拿点吃食给你。”
她拽得并不用力,也用不上力,慕云轻却还是不忍心将袖子抽回来,生怕弄伤了她,只得重又坐下来,方便她继续拽着。哪知她拽了一阵仍不过瘾,拉着晃了起来。
萧月熹道:“我不饿,我不吃,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走……我从小到大没生过这么多病,你要赔!”
慕云轻一顿,萧月熹则是一惊。
撒娇耍赖这种事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断断做不出来的,这样的一番言行一出,萧月熹自己心中都泛起了嘀咕:我这是高热把脑子烧傻了么?
她下意识地放开,慕云轻却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以前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萧月熹被他问得一愣,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道:“记事以后都是跌打损伤比较多,生曹少,记不得了,小时候在宫里被你赶上的那次就算是很稀奇的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出来,惹来慕云轻询问的一眼,便自觉地解释起来:“在府里的时候,每次受了点小伤都要被我大嫂念好久,一边嫌弃着一边还非要把我按到床上躺着。我记得有一次腿受伤,她嘴上恨不得我就此瘫了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却还是衣不解带地守了我三天……”
说到这里,萧月熹再说不下去,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起,养了几天伤的她憋不住半夜出去找酒喝,结果就碰上季冰心躲在屋子里抹眼泪,是真的很担心她的腿会就此废掉。
“怎么不继续说了?”慕云轻道。“之后呢?”
仔细一想,好像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才真正敬重起这位大嫂来的。萧月熹敷衍地答了句:“然后……然后就老实了呗。”
慕云轻:“老实?”
萧月熹抬眼,就对上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顿觉不悦:“你什么表情啊你?”
慕云轻忙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没!夫人你肯定是看错了。”顿了顿,他又道:“我正准备出宫去贤王府看看四皇兄,等你好一点了陪我一起去怎么样?趁着外头还没有那么冷,出宫走走也当散散心了。”
能出宫自然是好的,萧月熹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却没发现慕云轻的神色有了一瞬的复杂。
好说歹说,总算哄着萧月熹吃了些东西,再服了药,夜就已经很深了。
萧月熹觉得自己今晚的确是太过闹腾,撒够了欢,也该见好就收,便道:“我困了。”
慕云轻柔声道:“那睡吧,你也该休息了。”
“嗯……”萧月熹点了点头,心中其实是希望慕云轻快点休息的,他与自己不同,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还由着自己折腾了这么久,他不说,萧月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萧月熹的这场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翌日一早便又神清气爽地拖着六殿下去给太后请安,蹭顿早膳,再跟着来请安的陆锦绣去椒房殿坐一会儿。一趟下来,虽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得有些别扭,但萧月熹的气色好了不少。
陆锦绣坐在主位,看着空荡荡的椒房殿,两排空了那么多座位,只有萧月熹占了一个,冷清得不像样。
她故作唏嘘似的道:“萧妹妹你看,深宫寂寥,就算本宫这最为尊贵奢华的椒房殿,也是一样的冷清。”
萧月熹浅浅一笑,并不打算接她这个话茬,只是歉疚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身子不适,就不在此多做叨扰了。”
陆锦绣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回宫吧。”
萧月熹起身施礼,便要退出去。
陆锦绣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对了!萧妹妹且先等等,本宫想起一桩事。”
看看停住了要转身离去的步子,萧月熹略有疑惑地道:“皇后娘娘请讲。”
陆锦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你进宫时分了昭阳殿做寝殿,不巧遇上刺客行刺,昭阳殿毁了大半,头几日才正式修缮好,妹妹可要去看看?若哪里不满意,尽管吩咐底下人改。”
嗬!这是试图将她从清凉殿中挪出来啊!陆锦绣倒是聪明,知道找皇上没用,干脆先从萧月熹这里下手。可她怎么也不想想,当初让萧月熹住进清凉殿的就是皇上,哪里是萧月熹说两句话就能搬出来的?更何况,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搬。
心思百转,面上却没有丝毫破绽,几乎瞬间,萧月熹就想好了如何应对,不动声色道:“臣妾自然是想去的,只是自己一个人不愿走动……可否请皇后娘娘与臣妾做个伴?”
陆锦绣似乎没想到萧月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思来想去觉得是萧月熹没领会自己话里的意思,心内骂一句“蠢货”,觉得自己还有必要进一步敲打她一番。想到这里,陆锦绣面上挂起一抹娴雅的笑意道:“自然可以,不如现在就去?”
萧月熹:“好啊!”
昭阳殿离清凉殿并不远,反而离椒房殿更远些,两人一路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萧月熹却有些支撑不住——她才病了这么几天,就有气无力半死不活,那常年用药续命的贤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做到游遍山川菏泽的?这些年除了玳珩国,只怕他哪里都去过了吧?
一路感佩着,两人来到了昭阳殿的门前。昭阳殿原本就只比椒房殿略略逊色一点而已,如今重新翻整装点过后,更是奢华,看来皇后娘娘为了能让萧夫人滚出清凉殿,着实下了番血本。
之前被砸碎的陈设摆件都换了更加崭新精致的,殿中的香炉中焚着清冽淡雅的熏香,能够让萧月熹不反感的熏香少之又少,这一种算之一,萧月熹自己也有些惊奇,心中补充一句:看来不是下了血本那么简单啊!
陆锦绣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一详尽地介绍着,末了见萧月熹面上无波无澜,不由有些心急,试探性地问了句:“妹妹觉得如何呀?”
萧月熹一脸敬佩地看着她,衷心赞道:“皇后娘娘眼光独到,选的这些摆件都是万中无一的没话说啊!”
“那……”陆锦绣顿了一顿,才问:“那萧妹妹可还喜欢?”
萧月熹装傻充愣的本事一流,越是明白她的用意,就越是不会顺着她的话茬接。萧月熹错愕地问:“诶?皇后为何要问臣妾喜不喜欢?”
陆锦绣气得脸色忽白忽青,却也只得将话题引得更加深入:“萧妹妹即将住进来的寝殿,自然要问你的喜好啦!”
“我……我要住进来?”萧月熹惊得瞪圆了眼,面上是足以以假乱真的无辜。
她果然实在装蒜么?!陆锦绣差点把手边的桌子掀了,暗暗摇了摇牙,才平静下心神,再看向萧月熹时,目光变得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