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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之前，他说过什么？
——“我没想过要杀人。”
他从出淮安镇以来，的确没有杀过人。
阿阮瞪大双眼。
良久，嘴唇轻微颤抖着开口：
“……我误会他了。”
她没有信他。
而他也没有解释。
萧雪烛见她只因这一句话，就失落成这般模样，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气。
“风波恶手里的人命成百上千，多这一个少这一个，又有何区别？”
“他以前杀过很多人？”阿阮终于抬眼看向他。
萧雪烛挑挑眉，仿佛在说，“你问的这不是废话？”
阿阮心中情绪复杂，垂下双眼抱紧双臂，不再开口。
见她这样，萧雪烛莫名看着很不顺眼，也转过头闭目养神，不再看她。
两人一直保持沉默，阿阮心里沉甸甸的，始终没有睡意，萧雪烛不知是太过疲倦还是此前失血过多，倒真的睡了过去。
只是后半夜，萧雪烛忽然闷哼出声，阿阮循声望去，见他双眼紧闭，脸颊不正常地潮红。
她探过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心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他大约是失血后着了凉，现在发起了高烧。
阿阮从心事中回过神来，将他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又打来水，撕下一块布，浸凉之后敷在他额头，如此来来回回一趟趟地打水，换了好几块布，直到洞口外的天色逐渐变亮，萧雪烛的烧才慢慢退下去。
最后一次打水过来，将布从他额头上取下，手心触及他的额头，已不再发烫，脸颊处的潮红也已褪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背后已被汗水浸湿。
不多时，萧雪烛缓缓睁开双眼，脸上有些退烧后的虚弱。
他静静看着阿阮，极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
他一开口，声音低哑。
“……你在这里，照顾了我一夜？”
阿阮闻言，点点头。
静了片刻，萧雪烛轻声道，“你不怕我了？”
阿阮老实答道，“我更怕你死……”
萧雪烛心尖没来由的一颤。
他安静躺着，洞外照入乳白色的晨光，笼罩在她的周身，像是发着光，他看着她坐在晨曦之中，说出了下一句：
“……了之后变成鬼来报复我。”
萧雪烛闭上双眼，一扫之前的感动，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可真是有出息。”
阿阮心里忿忿不平。
怕鬼怎么了？她就是要怕鬼！
萧雪烛坐起身，闭目调息几个周天后，身体大致已恢复无恙。
他起身走出山洞，阿阮犹疑着要不要跟上去。
不过想想逃也逃不走，只能老实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走出山洞，才走了十余步，便被前方一人拦住。
萧雪烛微眯起眼，看向来人。
阿阮从他身后探头望去，竟是风波恶。
萧雪烛望着前方，没有看阿阮，只道，“去吧。”
“？？？”
他这是要放自己走？
萧雪烛弯起唇，轻声道，“还是说你想继续留下？”
“走走走！我马上走！”
阿阮闻言，立即脚底抹油跑向风波恶。
萧雪烛说归说，但看她当真毫不迟疑地离开自己，心里还是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闷气。
阿阮跑到风波恶身旁，低着头不敢跟他对上视线。
风波恶未说什么，只转身离开，阿阮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再次与风波恶单独在一起，阿阮几次欲言又止。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
比如他的过往，比如她的身世，又比如，他为何会收养她。
然而到了嘴边，才发现开不了口。
从仙老板变成风波恶，眼前的人竟如此有距离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她胆怯的危险气息。
她猜不透他，也不敢轻易靠近。
走了一阵子后，萧雪烛的身影早已不见，风波恶忽然淡淡开口：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阿阮抬头，看着风波恶的背影，意识到他在问自己。
“没、没有……”阿阮低声道。
“若是对你做了什么，你跟我说，我帮你杀他。”风波恶神色如常。
阿阮被他最后一句吓得小心脏一抖。
“真的没有……不过他告诉了我，藏刀门的人是他杀的……不是你。”
阿阮小心翼翼抬头瞧着风波恶，“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风波恶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无妨，我本就是恶人。”
阿阮想了想，问：“你怎么会在藏刀门呢？”
“我听闻藏刀门十二夫人是个酒楼女子，怕是你，所以过去看看究竟。”
阿阮有些糊涂了，“你一直在找我？可那日我道破你的易容后，你为何跟苏破虏说要杀我？”
“怕你受牵连。”风波恶简短地道。
说完，阿阮也一同沉默了下去。
原来他并非要杀她，甚至一直在找她。
原来仙老板，那个陪了她护了她十六年的仙客来老板，不是假的。
风波恶走了几步，停下脚步，略微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他几乎是明显有些惊慌起来，手足无措地向上踏出前一步，又堪堪忍住。
嘴唇动了动，他低声问，“……你怎么哭了？”
阿阮站在原地，一张脸慢慢变皱，咧着嘴，皱着眉，眼泪正不断汹涌地从眼眶里滑落脸颊。
几秒之后，她突然“呜哇”的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呜哇哇哇——”
风波恶惊慌失措。
下一秒，阿阮猛地飞上前扑进他的怀里，他立即搂住她，双手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仙老板——！！！！呜哇哇哇——”
阿阮哭喊出声，涕泗横流，简直顾不得形象，像是要把连日以来所有的担心受怕、委屈难过，一次性在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怀里哭完。
风波恶怔了良久后，手缓缓放在她的背上，苍白阴郁的脸上微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一刻，仿佛又依稀可见那个嬉笑浮夸的仙客来老板。
“哭脏了我的衣服，还是得你洗。”他低声道。
阿阮听了，忍不住带着眼泪“噗嗤”笑了出来。
这一刻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她抬起头，带着满脸脏兮兮的泪痕，灿烂地朝他一笑。
风波恶揽住她的手微微一动，面上也浮出一点笑意，终于有了一丝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