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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之后,东方恪才从阿阮的房内出来。
他走出门后,沈寒璧立即迎上去,眸底一抹焦急,“她怎么样了?”
“断的经脉都接回来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后续的治疗,幸好她的丹田未损,性命无虞。”
东方恪一口气说话,眼前亦是有些发晕,治疗中他滴水未进,此时松懈下来,脸上现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
沈寒璧上前扶住他,往殷白夜替他安排的房内走去。
未央城与奉月已私下搜捕凶手,苍鹰本是意外撞见树林中的那一幕,凶手也未料到未央城防守如此严密,与他交手之后并不恋战,迅速离开,应而苍鹰并未获得太多有关凶手的信息。
为避免打草惊蛇,未央城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这几日奇珍会照常举行,任务也都恢复了往年的难度。
阿阮昏迷了足有八天才醒来。
她背上有伤,不能平躺,只能日夜让侍女守着她侧卧,醒来之时,眼前人影晃动,随后一只手用力握紧她的手。
“水……”
她喉咙干得发痛,吃力地挤出一个字。
立即有人端了杯子过来,凑近她的唇边。
她微微张开嘴,抿了一点点,其余的水顺着嘴角流下,喝得有些艰难。
见此,杯沿被人拿开,她刚要伸手再喝点,朦胧的视线里,有人温柔地抬高她的下颚,俯下身来,一张微凉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往她嘴中渡水。
她张开嘴,拼命汲取水分,唇齿交缠,对方的气息有些加重,却极力克制,往复两三次,喂了她小半杯水,然后将她放开,用柔软干燥的面巾替她擦拭干净唇边的水渍。
喝了点水,脑中逐渐清明,背部火烧般的疼痛清晰地传来,她眉头蹙起,眼底情不自禁涌上眼泪,低声委屈地呻吟,“疼……”
那只握住她的手微僵,随后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侧,一个温柔安抚的吻落在她微蹙的眉间,“阿阮,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依旧清浅温柔,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睫毛湿润,半躺在他的怀中,微微啜泣着,背上伤口的疼痛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他就这样陪着她,直到她再次睡了过去。
隔天她才再次清醒,醒来时背后伤口已没有昨日那样火烧般的痛,刺痛中有些清凉黏腻的触觉,像是涂抹了药膏。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沈寒璧坐在她的床边,一只手握着她的右手,头靠在床柱上,闭着双眼,竟在睡觉。
他面容困倦,眼下暗沉,极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微皱,不知守了她多少天,大概是太困了,竟然难得的睡了过去,连她醒来都未曾惊醒。
阿阮看着这样的他,忍不住微微弯起唇,也不开口惊动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他。
他面容苍白,像是很多天未曾休息好了,墨色的长发垂下,散落在肩头,黑白分明得宛如水墨画,面容瘦削,眉眼线条流畅漂亮,带着一股暗自惊心的风华,此时褪下平日冷厉肃杀的气势,漂亮绮丽得惊人。
能一睁眼便看到他,真好。
阿阮侧躺着看了他许久,直到手臂有些发麻,忍不住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指,他立即惊醒,睁开双眼。
阿阮虚弱地冲他笑着,低声道,“你醒啦?”
沈寒璧眼中划过惊喜,立即朝她俯过身,眼神复杂而眷恋,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动了动嘴唇,最终吐出一句,“……我去喊东方前辈过来。”
东方恪匆匆赶来,见她醒了,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替她把脉之后,又开了几幅药方。
阿阮安静地躺着,看着他忙前忙后,随后轻声开口,“师父,这几日辛苦你了。”
东方恪看着她,吹胡子瞪眼,“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赶紧好起来!”
他本想故作严厉,然而说到一半,竟是没忍装里的哽咽,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他急忙转过身,假装写药方子,抬手偷偷快速擦掉眼泪。
都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了,在小辈面前这样失态,成何体统。
阿阮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心里发酸。
直到东方恪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阿阮才轻轻开口,“师父,我是不是经脉被废了?”
她极力保持自己语气平静。
东方恪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知要如何开口,最终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她。
“你的经脉俱断,废倒不至于,我已替你重新接上。而且你丹田未损,乃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后续治疗得当,还是有机会恢复如初的。”
东方恪说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师父会尽全力保住你的。”
阿阮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胸口处仍郁结着一股闷气,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
但她面上如常,眨了眨眼,轻声道,“谢谢师父。”
东方恪抬眼与沈寒璧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轻声开口,“阿阮,你可曾看到伤你的人是谁?”
虽然阿阮才刚醒来,但是越早知道凶手的信息,便越有机会尽快抓到。
阿阮听了这句话,被子下的手微微抓紧,静了几秒后,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半垂下眸子,“他穿着夜行衣,蒙着脸,我看不到他的长相,也分辨不出他使的武功是哪个门派的。”
东方恪有些失落,不过随即拍拍她的手,道,“那你好好养伤。”
阿阮喝了一碗小米粥,服了药后,重新躺下。
她看着沈寒璧,轻声道,“不用守着我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见她坚持,沈寒璧便替她掖了掖被子,拇指温柔地拂过她的脸侧,“那你有事便喊我,我就在隔壁。”
阿阮点了点头,看着他出门,轻声合上门。
等房内彻底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忍了许久的眼泪顿时决堤般疯狂涌出。
她拼命咬紧牙关,呼吸不稳,脸涨得通红,泄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被子下的手用力掐进手心。
那双在月色下蒙面中露出来的双眼,异常熟悉,她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看了整整十六年!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替他找借口,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他狠下心这样对她。
悲伤像是潮水将她覆顶淹没,她犹如溺水般呼吸困难,哭得泣不成声,心里除了绝望,开始对他有了恨意。
她怨恨他,若要这样对她,当初何必收留她,留她一条性命。
她宁愿死在他的客栈门口,也好过如今被他抽筋断脉,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