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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 容见没什么精神,趴在桌子上,脑子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间,不停地做着梦,梦见的都是书里曾写到的剧情。
最后一个梦是《恶种》快要完结时的场景。
冷冰冰的屋子里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长大了的明野。他的个子好像更高了些, 穿着黑西装, 白衬衫,领带打得很整齐,看起来一丝不苟, 侧脸冷峻。
另外两个人大约是许匪和男主的小弟程简,可容见还没见过他们,所以两个人的脸都很模糊, 像是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雾,仅仅能辨认出来五官的位置,却看不清楚长的什么模样。
许匪已经近乎疯狂了, 他狂喊着说:“明野,你赢了!开心了吧!”
明野站在他的面前, 半垂着眼, 甚至都没有看过去, 他根本不把许匪看在眼里。
许匪笑了几声,又忽然说:“可你赢了又有什么用?父亲死前最恨的是你,你的亲生母亲也恨你毁了她的梦。还有谁?哦, 对了,你高中的时候待在容家,那个容家小姐好像对你很好,你以为她喜欢你,对你好,可其实她恨极了你!你不知道吧!又有谁会爱你呢?”
他似乎很得意,终于找到了能胜过明野的地方,歇斯底里地说:“明野,你看这世界上有六十亿人,可又有谁会爱你呢?不会有人爱你的。”
程简似乎想上去对许匪动手了。
明野抬起眼,他漫不经心地说:“看来他不会说了,报警吧。”
容见知道,在说这句话前,明野想:我不需要爱,任何人的爱。
这是《恶种》这本书里,唯一明写出来男主的心理活动。
程简怒气冲冲地报了警,报完思前想后还是生气,对明野说要掘了容见的坟,凭什么她能待在那么好的地方接受供奉?
明野没有制止,或者说这件事不值得他费心,掘了或者不掘都很无关紧要,即使只要发一条信息就可以阻止。
他仅仅是冷淡地让司机开车离开,去处理今天剩下的工作。
容见忽然很冷,如果明野以后知道原身做过的事,也会这么对待自己吗?
可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那时候他早就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还需要在乎这些吗?
可活人是会在乎的。
到了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容见才如梦初醒,发了条微信给明野。
他说:“对不起,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去念书了。”
容见没等明野回复,就拎着书包,径自走出了教室。
明野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而是问陈妍妍:“他今天怎么了?”
陈妍妍也愁眉苦脸的,揪着头发,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早晨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挺高兴的。就是……”
她的话一顿:“哦,对了,就是去问了一下宋雪林今天为什么没来,有人说是因为她家里出事了,见见一下子就很丧。”
明野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谢谢。”便转身离开了。
陈妍妍追着说了句:“你要好好安慰她哦!”
容见拎着书包,没有打电话叫司机来,他不想回去,而是沿着学校边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外面黑得很早,天灰蒙蒙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连路灯都没开。
容见停下来的时候,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便利店。
走进去后,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哥站在收银台后玩手机,他背后是冰柜。
容见轻描淡写地说:“我要两罐啤酒,一盒香烟。”
他的心情太差了。
一般来说,容见很少会借酒消愁,因为酒是没用的东西,醒来后除了收获头疼,什么也得不到。
除非在遇到无法挽回,无法依靠努力做到的事时。
比如在办完外婆的丧事后,又比如现在。
那个小哥抬起头,愣了一下。
他能认得出容见身上的校服,是附近绘文中学的。而容见看起来是那种又漂亮又天真的富家小姐,很不识世事,一出门就会被骗,而现在应该是晚自习时间,她却在外面的便利店里要买冰啤酒和香烟。
小哥忍不住劝了一句:“现在外面天黑了,一个人喝酒不太好。”
容见虽然心情很差,可从不会迁怒别人,更何况别人是在善意地提醒。
他抿了抿唇,讲:“谢谢,我带回去喝。”
小哥连忙点头,拿了两罐冰啤酒。可容见没说要什么烟,他就自作主张地拿了一盒女士鄙烟,味道很淡。
容见付了钱,提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店。
外面的路灯已经点亮了。
明野站在不远处,望着站在车站前的容见。他好像很不开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长发垂在了耳边,耳廓被冻得隐隐发红。
然后,有公交停在了容见的面前,他一个人走上了车。
明野想,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容见手里拎着的应该是罐装啤酒。
容见一贯很会哄自己开心,明野甚至想不出他会因为什么事不开心成这样。
这条公交车线路的乘客少,所以车也开得快,没多久就到站了。下车前,容见将塑料袋系紧,塞进了书包里。
回去后,他和韩云说有点累了,想早点上去休息。
为了不让韩云再进来查看,容见没有点灯,锁上门,随手将书包放在地毯上,从里面拿出塑料袋,坐在了飘窗上。
容见打开第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啤酒是喝不醉的,容见心里有数,不会喝醉了遇到意外状况翻车,否则也不用等到七个月后,今晚他就要暴毙。
一个人喝酒又很无聊,容见又不可能同任何一个认识的人讲烦心事,于是,他打开了“寻他”。
现在时间很早,hector却难得在线。
容见又灌了一大口酒,仗着hector永远不能和自己见面,很肆无忌惮地说:“叔叔,我现在在喝酒哦!酒真好喝。”
hector:“?”
容见继续自顾自说:“今天遇到了很难过的事,叔叔想听吗?”
hector:“你说。”
容见丢掉了已经空了的啤酒罐,打开另一罐,单手敲着键盘:“啊,不要告诉叔叔,这是我自己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的……”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容见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低度数的啤酒确实很难喝醉,原来的容见在大学能和舍友狂饮一宿,第二天照常上课。可他现在换了个身体,不仅从没接触过酒精,还敲是易醉体质。
容见已经昏了头了,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忽然很难过,他在原来的世界活得好好的,就突然来了这个世界,穿成了女装大佬就算了,还被强行限定只有一年不到的寿命。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
容见眼前全是重影,一句话好几个错处:“叔叔,我有一个咪咪,不可以告诉别人,说出来就会杀死。”
“所以就不告诉你啦!叔叔晚安哦!”
将这句话发出去后,容见彻底醉死过去,手机直直地摔在地下,幸好有地毯的缓冲,仅仅发出了很轻的一声。
明野对着最后一句话沉默了好久,最终站起身,拎着外套,朝主宅走去了。
容见的房间在二楼,有一个漂亮的露台,面积非常大,而且为了美观,有许多配套的雕像,加上下水管道,明野很轻松地就爬上了这个开放式的露台。
而露台与房间之间的门也没关。
明野轻轻推开了那扇玻璃门,他想,容见的警惕性太低了。
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照亮了那一方窗台。
容见半躺在飘窗上,长发垂在边缘,遮住了大半张脸。地上散落着两个空酒瓶,还有一盒拆开的鄙烟,脱掉的厚袜子与打底裤,他的裙摆散漫地落在大腿根处,皮肤雪白,明明很瘦,那一处却很有肉感似的。
明野移开目光,走近了些,撩起长发,才看到容见通红的脸颊。他没有卸妆,口红的颜色已经掉完了,原本的唇色很淡,却很漂亮。
也才不过喝了两罐啤酒。
明野俯下身,手臂揽住了容见的脖颈和膝弯,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兴许喝了酒后太热,不愿意再靠近别的热源,容见没能清醒过来,却推拒了起来。
明野压着嗓子,轻声说:“要乖一点。”
容见在辅导功课的时候听多了明野的话,似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乖乖地伏在明野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被抱上了床。
明野也耳热了起来,但放下容见后,那丝忽如其来的热度就消失了,他俯下身,凑在容见耳边低声问:“怎么这么难过?”
容见抽了抽鼻子,大约是喝了酒不太舒服,听到的话也是模模糊糊的:“就,就很难过……”
明野继续问:“是因为宋雪林的哥哥死了吗?”
容见更委屈地点了下头。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梦里有人问他宋雪森死了,自己难过吗?他当然难过,真正意义上难过到要死了。
明野一怔。
其实他很不明白,宋雪森的事,值得容见这么难过吗?
即使容见再天真再傻,他也不应当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或是人难过。
或许容见的难过还和他的秘密有关。
于是,明野问:“那你的秘密呢?”
可惜那个秘密是容见最重要的事,即使是喝醉了,他也不会说出口,只是摇着头,拒绝回答。
明野找不出别的理由,只能认为是宋雪林的缘故了。
他想,容见怎么有那么多无处可使的同情与天真,看来还是作业不够多。
可无论如何,宋雪森已经死了。
如果容见提前告诉明野,他或许还能有办法救下宋雪森。宋雪森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他的二叔已经谋划了十年,只等一天让宋雪林的哥哥和父亲一同出意外,彻底击垮他们,继承公司。这是很多年后,明野调查宋雪林的事查到的。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连明野也做不到的事。
可看起来容见还会难过很久。
晚自习的时候,学校总算公布了排名。这次试卷成绩输入出现了问题,导致月考排名在今天晚自习才公布,容见考了全校第十一名,离目标只差一名了。
明野讨厌意外。为了消除意外因素的影响,上一次明野已经提前联系了陈流的母亲,让她们母女提前多年相见,然后陈流出国,可以预见此生不会再回来,也不会打扰到容见的学习了。
如果容见一直担心陈流、宋雪林或是什么别的人,就一直不能专心学习,也许成绩会下降,永远也不能考进前十名了。
也许应该送给容见一个礼物,当成这次容见达成目标的奖励。
明野漫不经心地想着,觉得容见大约是看不得同学宋雪林过得这么惨,那就让她好过一点,真相大白,大仇得报好了。总比现在父兄不明不白地死,又被亲人逼迫好。
他看着容见的脸,忍不住碰了一下,很烫,却还是给他掖了掖被子。
从来不会喝酒的人,却会为了一个人喝酒。
明野又想,还是找个机会让宋雪林出国吧。
他讨厌可能会出现下一次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醉猫猫见见和小叮当猫猫明哥,很显然两位脑回路没对上(。
非常抱歉卡文写到现在!评论抽二十个红包!
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