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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平凡的一天,我漫步在教室中,监督着同学们做眼保健操,同时像往常一样偷偷地看颜金凤。她虽然也是个班干部,也监督过别人做眼保健操,但自己并不是个老老实实做眼保健操的人,或者说她完全不好好做动作,基本上就把手松松垮垮地放在脸上应付一下就完事了。
那双手,白嫩而细腻,修长的手指偶然间划过眼眶、拂过秀眉时,就仿佛嫦娥轻轻挥动着衣袖,优雅而清新,举手间似有芳香四散,勾魂夺魄。
“猫小二,颜金凤说她喜欢你!”
一声大叫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定睛一看,是张宏!
我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张宏的课桌附近,他像早有准备似的,突然伸出右手招呼我,并大叫了一声。脸上欣喜若狂,就像平时下棋时那么嚣张。
原本颜金凤正用手捂着眼睛,这会儿突然被张宏这么一句话给刺激了,一拳砸向张宏的后背,吼道:“才没有呢!”,然后她看向了我,尴尬的脸上却带着一股难以掩映的微笑,既娇羞又愉悦,似含苞欲放的荷花,又如红装素裹的暮雪。
张宏才不管颜金凤,依旧像一个得胜的土匪头子般哈哈大笑,笑得正嗨的时候,不料被颜金凤踩了一脚。想必那疼痛瞬间以每小时八百公里的速度从脚底直冲上脑门,随着“嗷”的一声惨叫,只见他的腮帮子鼓得像个气球,眼睛瞪得老大,整个脸变得像金鱼一样。
我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刚张宏喊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现在还不敢相信是真的。
难道我暴露了,张宏是在调戏我?又莫非是颜金凤真的喜欢我,张宏发现了以后调戏了一下她?回想起来,至今我守口如瓶,行动上也隐藏地很好,应该不是前者,那应该是后者。如果颜金凤真的喜欢我的话,那岂不正好顺了我的心意Y嘿!老天爷啊,对我不赖嘛。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要继续隐藏好自己,可不能前功尽弃了。于是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以班干部的身份清了清嗓子,镇定地对他们回应了一句:“别烦,好好做你们的眼保健操!”说罢就巡视别处去了。
闹剧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那一声呼喊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但在我这一声吼下,班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余波却依旧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张宏历来爱开玩笑,口无遮拦,同学们都知道他所说的事情可信度并不高,他也可能是无心之举,随便说说的呀。可是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万一颜金凤真的喜欢我的呢?这个可能性也蛮大的啊,毕竟和她同桌期间,她就很喜欢跟我聊天呢。
哎——最好还是找个单独的时间,找个严肃一点的诚,好好问问张宏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此后的几天,颜金凤气得都没高兴和张宏说话,张宏则依旧活泼调皮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暑假里的一天,我随父亲去买电脑。在商场里,我惊喜地遇到了张宏,原来他是陪他父亲在这里守着店铺的。我们惊喜的同时,家长们也喜出望外,这家店铺刚好是父亲想仔细咨询一下的。这下他们谈生意不知道要谈多久了,我和张宏都很无聊。张宏的父亲后来交给他一把钥匙,让他带我去后面的办公室里玩。
店铺坐落在一楼,有个还算宽敞的后门,门外有一条狭长的通道,顺着通道稍微走两步就到了所说的办公室门前。炎热的夏天里这条过道竟然有凉风吹过,风还挺大,吹得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可能是这里特殊地形的作用吧,夏天店里热得风扇都无法满足的时候,我都来这里乘凉,”张宏说道,“然而我爸说的那间办公室,我倒是没进去过,也不知道有啥好玩的。”
“那正好探索一下。”我兴奋地说。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里面摆着一些货架,上面挂满了电脑配件,办公室的中间并排摆着两台干干净净的木头桌子,上面盖着玻璃板。走近一看,玻璃板上有几副扑克牌,还有一盒中国象棋,看来张宏老爸的店员平时无聊的时候会是在这里消遣的。
扑克牌对两个人来说没啥好玩的,中国象棋倒是比较合适,可惜我们只会下国际象棋。
平常人家里一般都不会放着一盒国际象棋,但中国象棋基本上是标配,随便一翻就能找到。两者除了玩法不同以外,差别倒也不算很大,双方同样各十六颗棋子,去掉楚河汉界以后棋盘也同样是八乘八的格子。于是我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在“士”和“炮”的背面写上“后”和“兵”,再将纸质棋盘中间的楚河汉界叠起来,用重物压住,就算完成了中国象棋到国际象棋的改造。没有现成的国际象棋时,我们经常这样拿中国象棋当国际象棋玩,娴熟得很。
于是我们摆好棋子,兴致勃勃地切磋起来。
门关着感觉有点闷,于是我们将它敞开。瞬间便有一股冷气吹进了办公室,正是过道里的天然的凉风,简直抵得过一台空调了。
“好爽啊,你们这个办公室的确是个休闲的好地方。”我感叹着。
“哈哈,不过我感觉这风大得有些不太寻常,平时过道里不会有这么大的风啊。”张宏指了指天空说,“你看!天色好像有点暗。”
“还真是。”
“算了,不管了,咱们好好来一局。”
“嗯,搞起。”
和每次下棋时一样,张宏的嘴里是不会停下来的。当谈到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找准了一个时机,问出了那句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你上次说的颜金凤她喜欢我,真的假的啊?”顺带着拱了一下小兵,棋子与玻璃板撞击的瞬间发出了“咚”的一声。
“哦?这事儿已经过去好久了,你还记得?”,咚。
“你开的这个玩笑也把我牵扯进去了,作为当事人我当然要提高警惕了。很早就想问你了,一直没寻着机会。”,咚。
“嘿嘿,这可不是玩笑,这可是真的,我亲耳听见颜金凤说的!”张宏脸上又泛起了得意的笑容。那笑容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心高兴时是这么笑着,他不怀好意地搞恶作剧时也这么笑着,他无所事事时也是这么笑着。这笑容更像一张面具,紧紧贴在他的脸上,看不出虚伪还是真诚。
外面的天色真的暗了下来,几声闷雷从乌云之中探出头来。看来不免要来一场雷阵雨了,它是仲夏的常客。
“哦?具体怎么回事?”我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装作对此事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缓缓地飞了几格象。咚。
“我看见她文具盒里放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只卡通猫脸。我很好奇,问她是不是自己画的。她说是你画的,她觉得很可爱,放在文具盒里用来作为装饰挺合适的。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她承认了!哈哈哈哈……”张宏说的时候兴奋得手舞足蹈,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却隐约透露着一名棋手所拥有的尖锐的目光。
听着这话,我也挺开心的。没想到当时给颜金凤画的猫脸,她还一直珍藏着。我画画不在行,但卡通猫脸还是画得挺像动画片里的,可爱极了。我敢说班上绝对没人比我更擅长画这个,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招牌。
还记得当初画给颜金凤看的时候,透过并不是很清晰的余光,我隐隐察觉到身边的她并非是看着纸上,而是在注视着自己。那双亮晶晶的大圆眼,此刻正散发着绵绵柔情,饱含着无限的崇拜与仰慕。而我,不会转而看向她去验证自己的观察力,那样会惊扰到她,我只是默默地享受着一切。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时间都停止了,而我们沉浸在只属于我们的独立空间中,伴随着周身飞舞旋转的粉红花瓣。
张宏笑完之后,拿起马来跳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诶,话说……你好像也挺喜欢她嘛?”咚!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枚已经被吃掉的棋子,无意识地把玩着。不料这“咚”的一声,突然将我拉回现实中,手里的棋子重重地掉落在玻璃板上。恰逢巨大的闪电划过半空,震耳欲聋的雷声淹没了这枚棋子本应该发出的咚声。
“哇,好大的雷声啊。”我抬头对张宏笑了笑,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右手还保持着刚才捏着棋子的姿势,只是棋子不见了。
“是啊,是啊,嘿嘿。”张宏还是那样地笑着,瞄了一下我,然后盯着棋盘埋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一步棋挺狠啊,想要逼我用车兑你的马啊。”我笑了,“幸好被我识破了,你这铺垫得够久的。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急,慢慢想,嘿嘿。”
先前真是太疏忽了,竟然没算到这招,这下可真的不好办。我思考了很久,挤破脑袋好像也保不住那个车了。门外倾盆的大雨已经行动了起来,充斥着整个天地,嘈杂的雨声在我的内心翻江倒海,让我不得安宁。烦死了,思考不下去了,最终我决定豁出去,起码这样会好受些。
我无奈地用车兑掉了那匹马,说道:“看在你我兄弟一场,我今天就说句老实话,我确实喜欢她。”
张宏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看来之前他说的是真心的,不是故意套我的话:“哇塞,意外收获啊!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从二年级就开始喜欢了。”
“哇塞,你真行啊,没看出来啊!”
“今天这话你知道了就够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出卖好兄弟的!”
那天的棋局最终是我赢了,好不容易能赢他一盘,甚是开心。不过张宏到底靠谱吗?他那么活泼的人,那么爱说笑的人,那样一个大嘴巴,我居然指望他去保守秘密?真是太冲动了!哎,算了,自己既然想从他那里打探情报,又怎能不付出一点点代价呢。场面是更加清晰了,只可惜拿宝贵的车换了一匹不起眼的马啊……
果然,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四年级开学了以后不久,我感觉班上好几个同学看自己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张宏当真不是个可以深入交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