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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祺哥,出事了……”陈文祺甫出贡院大门,景星一下子扑过来,呜咽着说道。
陈文祺心里一紧,大考之后的轻松瞬间无影无踪。他把景星拉到人少僻静之处,镇定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不要慌,慢慢说。”
“杨公子,杨公子不见了。”景星满脸泪水,抽泣着说。
约好今天在贡院门前相会,现在只有景星独自一人,陈文祺已隐约感到杨山凌有事。但听景星这么一说,依然大吃一惊:“杨公子不见了?怎么不见了?快仔细地说与我听。”
景星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将自己如何到贡院等候、如何与人下棋赌茶、杨山凌如何被人骗走粗略地向陈文祺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在茶馆里喝完一碗茶后,看看午时已过,便出来到约定的地方等杨公子他们。还未到柳树底下,朱瑞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边跑边喊,‘景星,你家公子病了,快去。’我连忙跟随朱瑞跑到贡院后面,不见杨公子的踪迹,以为朱瑞听错了,应该是在贡院里边。我们赶紧跑回贡院,请求贡院的门军放我们进去。门军进去报告主考官,主考官说‘哪有这等事,如有考生犯病,他们会第一个向我报告的’。我们这才知道杨公子一定是被坏人骗走了。少爷,都怪我不该对人说起你们的,我闯大祸了,少爷,你打我吧,呜呜。”景星噗通一下跪在陈文祺面前,哭个不停,闯了祸以后,也不敢叫他“哥”了。
陈文祺听罢景星一番话,初时气极,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继而一想,景星才十五岁的纯朴少年,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再说责备他也于事无补,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查清杨山凌的生死、人在何处,如果性命无忧,就要想办法尽快将他救出来。那么,究竟是谁骗走了他?又为何要骗走他?是仇家寻隙还是绑架谋财?这些都有可能,只是陈文祺对杨山凌可谓全无了解,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他把与杨山凌相识几天的细节仔细想了一遍,觉得那个藏在灌木丛中的隐身人嫌疑最大。如果这个隐身人与葛衣人他们是同伙,葛衣人神秘失踪他会疯狂寻找。然而,葛衣人被抓关在知府衙门大牢之中,隐身人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于是,隐身人便转而寻找杨山凌等人。抓住了杨山凌,不仅能找到葛衣人的下落,而且还能将杨山凌作为筹码,解救出葛衣人他们。
陈文祺想到此处,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果真如此,一者杨山凌的性命暂时无忧,二者只要找到那个隐身人,就能找到杨山凌。当务之急,便是先找到隐身人;要找隐身人,必须撬开葛衣人他们的嘴巴。
陈文祺主意打定,伸手把景星拉起来,对他温言说道:“你的确是闯祸了,但现在不是打你罚你的时候。我们要尽快将杨公子救出来,弥补过错,知道吗?”
“知道了。”景星一边抽泣一边小声回答。
“朱瑞呢?你不是说他来找你的吗?”
“他回去报信去了。”
“啊呀,杨伯母如果知道了岂不是要急死?快,你快到杨公子家去,告诉杨伯母,请她老人家不要着急,我已经知道一些线索,很快会将杨公子救回来的。快去。”陈文祺担心杨山凌的母亲着急出事,赶紧让景星回去缓和气氛。
景星撒腿便跑,边跑还不忘边问了一句:“文祺哥,你呢?”
“我去知府衙门。哎,回来,把我的考篮也带上。”
陈文祺不敢怠慢,将考篮扔给景星后,拔腿就往知府衙门赶去。
话分两头。小景星知道自己今日闯下大祸,愧疚至极,恨不得以自己去换回杨公子。现在陈文祺让他前去杨府报信,也算是亡羊补牢、弥补过错的一个机会,哪能不全力以赴?于是背着考篮就向杨府狂奔,全然忘记了酷热和劳累,一口气跑回了杨家后院。哑僮刚巧在后院打水浇花,便向他打个手势,说有急事要见“朱瑞”。哑僮不敢怠慢,扔下手中的水桶,跑到前厅,将蕊珠叫过来。
“快,告诉伯母,文祺哥有杨公子的线索,请伯母不要着急。”景星未及蕊珠走近,急吼吼地对他说道。
原本满面愁云的蕊珠突然眼神一亮,抓住景星的双手,惊喜地问道:“真的?陈公子知道小……少爷在哪里?”不等景星回答,一转身向前屋飞奔而去,口里高喊:“夫人,有小姐的线索了。”
原本寂静的前厅,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随后又有凌乱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不一刻便见蕊珠与另外一个中年妇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位年约四旬的美艳妇人来到后院。美艳妇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景星倒也认识,他就是那天晚上在知府衙门见过面的知府大人“杨代明”。
景星愣神期间,蕊珠走过来,手指美艳妇人对他小声说道:“这便是我家夫人,这位你见过一面,知府杨大人,快过去见礼。”
景星祸从口出,导致沈灵珊被骗下落不明,明知杨夫人尚未知道内情,景星仍然怀有深深的负罪感。他走到韩梅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景星见过夫人。”又转过身,面朝韩明:“草民见过杨大人。”
韩梅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沈灵珊生死不明,心头万分沉重,但外表仍然镇定如常,不失大家风范。她朝景星微一抬手,慈祥地说道:“孩子,你是我家的客人,不必如此大礼,请起来吧。”
景星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愧疚,站起身来,低头退到一边。
“你说你家少爷知道珊……呃,小儿的线索?如今你家少爷他在哪里?”韩梅轻声问道。
“文祺哥他去了知府衙门。”景星答道,扭头朝韩明望了望。
“去了知府衙门?他去知府衙门干什么?莫非是去报案?”韩明皱皱眉,然后轻声对韩梅说道:“姐,我得赶紧回去。”
“去吧。一定要尽快救出珊儿。”韩梅同样耳语般对韩明说道。
韩明点点头,说道:“姐姐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将珊儿安全带回家来。”说罢急速离去。
再说陈文祺一边赶路一边思索,如何才能说服知府杨大人让自己与葛衣人见面?毕竟在押案犯不是自己想见就能见的,即便同意与葛衣人见面,又用什么办法让葛衣人尽快开口?陈文祺走的不是很快,因为他知道计划不周全,到了府衙见了知府大人、抑或见了葛衣人,不仅无益反而更糟。就这样边走边想,一个计划逐渐成熟。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是否管用,但时间紧迫,不容人再有犹豫,只能全力以赴。主意拿定,遂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到了知府衙门门外,正在犹豫是敲响鸣冤鼓还是越墙而入,忽见知府杨大人自外边回衙,忙上前施礼:“晚生见过杨大人。”
“不必多礼。陈公子在门前徘徊,莫非有事?”韩明奇怪陈文祺要报案为何不敲鸣冤鼓。
“晚生特来拜会知府大人,且有要事相求。”
“哦?陈公子所求何事?”
“敢问大人,前晚在下送进来的歹徒可在牢中?”
“还关在大牢里。这几日忙着应付大考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审问。”韩明心里奇怪,这个陈秀才不是报案来的?他要会那几个贼人干什么?正想着,又听陈文祺小心翼翼地说道:
“晚生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大人应允。”
“陈公子请讲。”
“晚生想单独会会他们。”
韩明在武昌府任上断案无数,多少疑案都能迅速告破,鲜有错案、积案、悬案,当得起公堂上方匾额所写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但对于沈灵珊今日离奇失踪,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这陈秀才闭口不谈珊儿的事,而是要见葛衣人,莫非想从葛衣人他们身上寻找沈灵珊的下落?虽然人命关天、刻不容缓,但目下自己毫无办法,何妨让他一试?
为了消除陈文祺的顾虑,使他能够放手施为,韩明干脆把话挑明:“陈公子是否为营救杨山凌而来?不瞒陈公子,本府与杨山凌的父母也算故交,如陈公子有营救杨山凌的办法,且请全力施为,本府尽力配合就是。”
陈文祺闻言大喜。原计划若知府大人不答应,便要硬闯大牢。现在能得知府大人的支持,事情就简单多了。
于是,他向韩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韩明听罢觉得可行,便痛快地说道:“走,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