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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向人生(21)
庄海燕觉得, 应该找这俩老板给自己涨工资。正式的活儿没干多少, 私事处理不完。什么样的奇葩事这俩都能遇上。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动摇,当初选择他们是否正确。人只有本事是不行的,气运这东西也很重要。那话怎么说的, ‘金鳞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变化龙’, 前提得是‘一遇风云’吧。这要运气不到,老遇不上,它就还是个池中物呗。
瞧瞧这俩, 本事是真有。可这倒霉催的都是什么运气。
在电话里听了之后, 她都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在酒店里, 她对着这两人欲言又止。边上坐着个刚带回来的据说是亲生女儿的姑娘。心里想着,这有些话该不该当着当事人的面说。
四爷点头,“她们都快十八的人了, 不是孩子。该知道的就得知道,多见识一点,吃不了亏。”
庄海燕点头, 行吧!那就说,她就提议说, “这个亲子鉴定都得做。鉴定跟您的亲子关系,鉴定她们彼此之间的亲缘关系。”
四爷还没说话呢, 周含烟就马上道:“应该的。没有人不想弄清楚自己是从哪来的,一辈子活的明白,比稀里糊涂一辈子提心吊胆的要好的多。”
庄海燕看了周含烟一眼, 然后点头,这才道:“还有就是,如果鉴定之后发现周家人说的属实,追究周家人的责任,要考虑很多……”
话没说完,心心就问说,“还有追究责任?”
周含烟冷笑一声,“就该追究责任。”她的表情比声音更冷,“这几天我看了一则新闻,新闻上一家的孩子丢了,父母痛苦找寻了二十多年。爷爷奶奶也因为这个早逝,可结果呢,人找到了,最后皆大欢喜,那孩子说,两边的父母他都会养,两家当亲戚走动。呵!亲生父母顾忌孩子跟那边的感情,除了表示高兴,一肚子的苦只能往下咽。是啊!人家有感情嘛!可谁请他们帮着养孩子了?孩子哪里来的?抱养的?不给人家钱孩子是谁都随便能抱走的?不还是买吗?他们不知道孩子的来历有问题?好一个不知道!一句不知情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他们想着将来有人养老送终,却不会想着失去孩子的那个家庭正遭遭遇着灭顶之灾。如果没有买的,如果没有人总想着弄个孩子据为己有养儿防老的,哪里还有拐卖!没有买,就没有卖,就不会有拐!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悲剧。”
庄海燕挑眉,这孩子倒是刚硬的性子。
林雨桐心里叹气,能追究周家很多责任,只在孩子的事上难说。只不过,现在不跟周家掰扯,周家就可能会倒打一耙。四爷说不知道过继孩子的事,那边之前也承认了四爷不知道。可周家那些人……随时能反口,假如对方咬死了四爷知道此事,那么过继不成立的结果就是,四爷和周美云就构成了遗弃罪。当事人周美云死了,很多东西都是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他们死皮赖脸的,到了这份上了,豁出去了。什么事不敢做?什么话不敢说?可四爷要脸,孩子们要脸。因此,处置起来当然得多方面的思量思量。必然的,孩子的感受也得在考量的范围之内。
说实话,文心的反应在林雨桐的预料之中。周含烟嘛,不知道到底是在周家经历了什么,恨积攒了这么多。
周含烟知道自己的反应看着叫人觉得奇怪,甚至有人会想着,这孩子生性凉薄。可她现在不在乎。是啊!若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若是只是一个傻乎乎的高中生,在这个年纪,遇到了这种事……心里是不该有这么多的恨的。不就是被偏心吗?老太太偏心外人了吗?没有!那是你妹妹,亲妹妹。当姐姐的让着妹妹怎么了,长辈偏疼小的怎么了?所有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她们会说,看!你姥姥省下来的钱也没干别的,不是给你攒了买房了吗?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老太太才是真正的生性凉薄。她在乎的只有她儿子,在乎的只有在她闭眼之后,谁能照顾他儿子,养他儿子。可别说养亲了外甥女跟女儿是一样的那种傻话了。亲爹躺在床上伺候吃伺候喝寸步不离那是本分,没见过谁家的舅舅躺在那里了,外甥女跟伺候亲爹一样伺候的。养的再亲,给钱,雇佣人伺候都有,但做到真像是伺候亲爹亲妈一样的,有,但绝对少。而且,抱养来的孩子养着,尤其是抱着那种靠着孩子养老心态的那种人,其实他们自己心里就先不安稳。老话是怎么说的,那是除非闭眼了,否则心都是悬着的。
为啥呢?因为不亲!亲生的不孝顺的都多了,何况是抱养的。但亲生的便是不孝顺,亲爹亲妈心里有气也都咽下去了,他们想的最多的是咱没教育好孩子,是想着肯定是孩子没钱没能能耐,反正给孩子找借口的时候多。他们不看重自己的付出跟回报是不是匹配。
反之,非亲生的到最后,孩子不孝顺了,想的最多的就是我为了养你付出了什么什么。而你才回报了我多少多少。
就是那句话,亲生的,爹妈觉得付出是应该的,哪怕这份付出最终被辜负。抱养的,养你是恩,人家做了本不该他们做的,付出了他们本不用付出的,所以,你这个情欠的大了。
心态只差那么一点,很多东西就都不一样了。
周含烟就想,老太太若是给周山两口子抱养了别人的孩子,未必就会像是对自己一样对人家。可她为什么没抱养别人家的呢?
能为什么?不过是现在的孩子不是随便能抱养到的。现在多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抱养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几万块钱营养费意思意思,谁给你?所以,第一,她没钱给抱养别人家的。第二,以她的交际圈,也没有途径抱养别人家的。第三,周美云怀孕的时间凑巧,生产的时间都踩在点上。关键是,因为周美云,周山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这是周美云欠了周山的。
不用花钱,不用去别处找,还能养一个血缘关系近的,当时的情况周美云的孩子就是不二选择。
如果没有周美云离婚带回了心心,她想,她的日子也不会差。离得远,周美云刻意避免回家,那基本就没有了认出双胞胎的风险。可周美云撑不住了,她回来了,好好的一个家毁了,她带着怨气和恨意把心心扔下了,那么老太太当初以为做的□□无缝的事,就有被发现的可能。
其实老太太更怕被金教授发现,然后把儿子儿媳妇再送进监狱。
于是,她就是要做的所有人都不会把自己和心心看成一样的。一天天,一年年,坚持不懈。
别人说,这姐俩真乖。她就说,心心是文静,像她妈。含烟死犟活犟的,像我那儿媳妇,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双胞胎就得一视同仁。不一视同仁,谁会往双胞胎上想。她自诩精明了一辈子,也都没想到这上面。
如今她跟文心是双胞胎,她比谁都不想真是这个结果,真的!这就像是已经扔到的麻烦重新就被塞到怀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哔了狗了!他娘的砸手里甩不掉了。之前还想着,我走我的阳关道,跟你再无瓜葛,爱咋就咋。可要是亲妹妹……你不管她,她就不缠你了吗?她不缠死你才怪。
当然了,人不能钻牛角尖,她现在得往好处想。
如果是亲姐妹的话也有好处。表姐妹的时候我得让着你,还不能有怨言。但是亲姐妹,你滚边去。我说你听,这还行。你要是不听,我就是揍你一顿,保证没人说啥。
因为我亲姐!没有亲妈了,亲姐管教你还错了?只要不打死打残,怎么收拾都成。
因此,在心心的手放在背后,不停的拽她的时候,她‘啪’一下就打过去了,“有话说话,话往明处说,鬼鬼祟祟干什么?”
心心看着瞬间便红起来的手背,委屈的看爸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周含烟眉头一挑,眼睛一瞪:“你要是敢哭出来,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扔出去。”
心心看着周含烟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但是眼泪真的真的没有再掉下来,看着脸都憋红了,也没有哭。
小白在边上看的呀,“那个……都睡去吧。我给你们开了一个标间……”现在这么着,会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不至于,再哔哔那些有的没的,收拾她的法子多着呢。
这姐俩一走,小白和庄海燕都看四爷,眼神都带着同情。这事吧,实在太糟心。
四爷能说啥?最不耐烦跟脑子不正常的人打交道了,可净给弄的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
这边得先报警,说明这个情况。要不然带着人家十八岁的小姑娘走了算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亲闺女这得去鉴定,但在走之前,事要去派出所说一下的。当然了,这事庄海燕去就行。
庄海燕去了派出所一说是谁家的,人家有位老民警还挺有印象的,“之前报警,说是孩子离家出走的那个。”
庄海燕有录音证据,户口本上的母亲李秋把话说的很明白,孩子的来历怎么样,在对话里很清楚。也就是说孩子的亲生母亲死了,孩子的亲生父亲找来了。这种情况下,人家要带回去做亲子鉴定,特意先说一声。人家就再出警,去找周山和李秋,告知这个事情。毕竟在没什么直接证据之前,他们才是那孩子的父母。
先把人带回去,剩下的事情,庄海燕慢慢走流程。
从机场出来,都没回家,先去做鉴定。等待需要时间,周含烟就在家里住下了。没有她的房间,她就先跟文心住一间。
保姆看着又带回来一个,都不敢问怎么回事。但看孩子那样子,就先问说,“孩子,想吃什么,嬢嬢给你做。”
周含烟说不上来是轻松还是别的,道了一声谢之后才道:“鸡蛋!”
啊?
“我想吃鸡蛋!”她看向保姆,“水煮蛋太噎了,我想吃荷包蛋,水蒸蛋,要放香油葱花和香菜。”
“嗳!这就去!一会子就得。”
一家子谁都没说话,看着她坐在餐桌前,一个人干掉了六个荷包蛋,还有一大份水蒸蛋。
保姆低声道:“水蒸蛋我用了八个蛋。”
本来是做了一盆,今儿算一个菜的。结果这孩子一个人就这么给吃了。
她吃的香,狼吞虎咽的。
别的人或是怜惜,或是同情,都露出些这样的表情。
但四爷和桐桐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沉重。这个孩子这些表现,至少有五成是演出来的。她要比看上去的聪明还要聪明,她懂得利用一切为她自己争取。
吃了饭,四爷和林雨桐去了书房,单叫了周含烟。
周含烟坐在四爷和林雨桐对面,不由的升起了一点叫做紧张的情绪。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了。
四爷看这孩子,“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人嘛,没有人愿意把日子过的跟演戏一样。”
周含烟蹭一下坐直了,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直直的看向四爷。
四爷也看她,“你若是我女儿,这里便是家。在家里,你什么样儿都行。高兴了笑,不高兴了就哭。在外面受了欺负了,你可以打电话说爸爸谁谁谁欺负我了。没钱了可以理直气壮的伸手,跟我说,爸爸我想买什么。弟弟妹妹不好了,你可以训可以揍。训错了揍错了也没关系,他们是你弟弟妹妹。你能按照你的心意,过你想要的日子。你要的,做父亲的总也要想法子满足你。你不要博取同情,获取可怜。因为你有受疼爱的资格,你有任性的权利。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也不要担心。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你资助。帮你完成学业。甚至帮你从那个家里独立出来,都行。同样,你也不需要心里不停的谋算什么。告诉你这些,就是叫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林雨桐就笑,“别那么紧张。就凭你磕的那三个头,叫了一声妈。你便不是金家的女儿,我也认你做干女儿。在你需要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找我。只要不违背法律道义,能帮的我会帮你。”
周含烟竟然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真诚和郑重,他们是认真的,认真的在跟她承诺。
这是她两辈子中,鲜少有人给她这样的善意。
这样的两个人,最后是怎么以那样的姿态落幕的呢?
周含烟脸上变的郑重起来,就凭这一点善意,她发誓,“若是你们有任何麻烦,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们。”我周含烟一向说话算话。
这个态度,这个话……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但四爷和林雨桐谁都没有敷衍。
这事没瞒着家里的几个孩子,过程很详细的说了,就连录音也给他们听了。听完之后,文竹气疯了,看着周含烟眼圈都红了:她可太可怜了。
因为太可怜了,所以周含烟在结果出来的这几天,在家里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对待。
她像个客人一样这么住着,连带的文心也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这种等待,对于谁都是煎熬的。家里多个人呀,不是旁的。
对文心来说,这种等待叫人不安。可对文韬和文竹来说,两人从心底来说,并不排斥。他俩有他俩的逻辑。因为之前,他们是住在大学的教职工宿舍的。那么,其实是听了很多爸爸和初恋的美好故事的。那样的初恋一辈子都忘不了。也许对爸爸而言,那是美好的。但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觉得不公平,对妈妈不公平。可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被挖出来之后,多少美好的过去都会被丑恶所掩盖。
这对父母的感情,对家庭的稳定是有好处的。
这是其一。
其二是,自从来了这个姐姐,那个闹心的姐姐,好像没那么闹了。看得出来,周含烟是那个能降住金文心的人。她抬眉动眼,金文心都怕。
是的!金文心很怕。姥姥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以前一直觉得,表姐就是最后的退路,最后的感情依仗。再如何,她背后还有表姐。可现在她发现不是!表姐成了亲姐姐,好似对她并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这天起床,她选了一件红色的妮子裙,这个季节穿这个刚好。她拿出来叫姐姐看,“要是再有一顶红色的贝雷帽就好了。一定好看!”
然后话才说话,毛绒熊被砸过来,吓的她尖叫一声,扭脸还没来得及质问了,就见姐姐一脸寒霜,“金文心,你长心了吗?今儿什么日子记得吗?今儿是你姥爷头七!头七不能回去祭奠就算了,你穿的大红大绿你是想干什么?老太太说老爷子是窝囊废,你就觉得他是窝囊废!那窝囊废在下雨的时候背你回家,那窝囊废在晚上放学晚的时候会在路上等着,你嫌弃丢人不叫上前,他就在后面悄悄的跟着咱们。混账东西,你可长点心吧。你可真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别的没学会,忘本那一套你学的比谁都快。”
就跟上辈子一样,稍微有点钱了,老太太就立马不一样了。适应好生活的能耐是一模一样的。老太太后半辈子都是老爷子养着的,可结果呢,养着她没养好就成了仇人一样,好像亏欠了她。谁叫她过上她满意的生活,谁才是亲人。
看看文心这德行,衣柜里衣服那么多,今儿非鸯的。人家后妈把衣服选的都挂衣柜里了,她还觉得少了一顶搭配的帽子了。
“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叫什么不?”以前能忍的,现在一点都不想忍了,她从柜子里挑出一身黑的,“给我老实换上。不长心的玩意……”
这还不算完。从楼上下去吃早饭,文心想吃翡翠包子,今儿的包子一看就很好吃。
就见自家姐姐抓起公筷,把包子夹着分了,你一个我一个的,连保姆和司机的碗里都放了一个,最后剩下的一个,又放到文韬碗里了。
文韬看着多出来的包子,“我不……”
“你吃!”周含烟就道,“不许给她。今儿她做了错事了,凡是她喜欢的都不许她碰。家里你最小,多出来的给你吃。”
文韬受宠若惊呀,第一次感觉被偏爱了。
文心敢怒不敢言,文韬在她的注视下,真的吃掉了。
吃完饭,习惯性的,推了碗要走的。她以前没觉得怎么样,家里有保姆。可周含烟却注意到了,家里人吃了饭,不是这样的。桌上的盘子里有剩菜,这个交给保姆。但是自己用完的碗筷,起身的时候都顺手放到厨房的洗碗池里泡着。那个丫丫是这样,文竹和文韬也是这样。便是女主人也会把男主人的一起收了,放进去泡着。只文心,跟着二傻子一样,放着,等保姆来收。
她没被人家讨厌死,当真算是人家教养好。
但是她才不惯着她的臭毛病。
这不,文心吃完饭扭身要下楼去,现在在家上专业课呢。这一起身,周含烟立马拿起手里的筷子敲在她的胳膊上,“把碗筷送厨房,今儿的碗你洗!”
保姆赶紧道,“没事!没事!顺手的事。”
“嬢嬢别惯着她。”周含烟对保姆笑了一下,对着金文心却横眉立目,“看什么?说的就是你。”
金文心摸着胳膊,都给敲红了,用过的筷子油了,都粘在胳膊上了。她正低头看胳膊呢,筷子又抡过来了,她赶紧一躲,“我送回去就行了,干嘛我洗。”从没洗过碗。
保姆也道,“有洗碗机。”
“那就叫她都给放洗碗机里,嬢嬢教她用洗碗机。反正不看着碗筷洗好,她敢出厨房一步试试。”
“我还要上课。”文心说着就求助般的看林雨桐,“林姨,老师快来了,我要迟到了。”
周含烟立马道,“妈,你忙吧,别管她。”说着就看金文心,“自来惯子如杀子!知道的说你懒、没规矩、管不了你,不知道的呢?不得觉得家里是故意惯着你害你?你这就是为难人。今儿找谁求情都没用,洗碗去!”
金文心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干什么呀?你还不是我姐呢!你凭什么管我呀!姥姥都不叫我干活,你就是报复!你就是小心眼,你有本事找姥姥去呀!又不是我害的你,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行!我不是你姐不能管你。那我是你姐了,我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管你了。你别管我是好心管你,还是为了报复你才管教你……你的话,我要是你姐,我管你就得给我受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文心急着要辩解,那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上楼了。
她急的直跺脚,“爸爸!”
四爷指了指碗筷,“赶紧端进去,学着用用洗碗机。之前连见过都没见过,现在家里有了,你要不会用,是不是人家也得笑话。”
金文心‘嗝’了一声,哭声咽回去,然后磨磨蹭蹭的去厨房了。
丫丫压着嘴角的笑意,今儿要模拟考试,去的晚一点,刚好跟文竹和文韬的时间一样,三个人拎着书包蹭蹭蹭的出了门,上了车才忍俊不禁的笑。
文竹就道,“她超凶的,但是我还挺喜欢。”
丫丫心说,就文心的性子,如今正祈祷了,千万别叫周含烟成了她姐姐。
但是事情吧,往往事与愿违。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支持金思业是这俩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同时,她们两人也确实是同父同母的血缘上的亲姐妹。
那也就是说,其实周家人在这两姐妹的事上,至少说的是实话。
取鉴定结果的时候没带两孩子,是四爷和桐桐去取的。蓉来放在两人面前,什么都没说。
金文心伸手想拿,但看了周含烟一眼,手又缩回去了,低着头不言语。
周含烟突然间像是失去了勇气一般,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动。直到金文心不耐烦了,将东西推到她的面前,她才强忍着颤抖,伸手拿了。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她心里的大石落定了。
是的!就是那种大石落定的感觉。在周家,不会有□□烦。只要能挣钱,他们就很消停。然后一辈子过不怎么起波澜的日子。但是那一家人,她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这里是金家,金家如今看着是一条大船,看着自己是攀上了高枝。可自己知道,这船会沉的。最终,也许都逃不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命运。但是她不在乎……这是一种明知道会沉沦可还叫人贪恋的地方。
从此,这里就是家了。
她的手松开,去看另一份报告,支持她跟金文心两人之间亲姐妹的血亲关系。
她狠狠的闭上眼睛,到底还是又把扔出来的包袱给塞到怀里了。她狠狠的将东西塞到金文心怀里,然后起身,从沙发边缘走开,在侧边的空地上站好,对着四爷和林雨桐的方向,缓缓的跪下,一下两下三下的磕头,“爸,妈,我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像是用劲了所有的力气。她的额头贴在地板上,压抑的哭了出来。
保姆在边上抹了一把泪,心说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了。进了这个家门,爸爸是亲的,可妈是后妈。她叫的这般真的……怎么这么叫人心酸呀!
这哭声吓的金文心不敢动,怀里被塞了东西,都不敢主动去看。
林雨桐没动,四爷才伸手,伸手去扶,“孩子,起来……”
周含烟却一下子扑到四爷身上,爬在四爷腿上哭的撕心裂肺,“爸爸……你怎么那么蠢!你怎么就不知道还有我……你怎么现在才接我……”
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我父亲!我不知道呀!
曾经,我供养着我的仇人,他们吸着我们姐妹的血,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从不管我们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他们冷眼看着我们的亲生父亲跌落深渊,而无人告知我们一声那就是我们的亲人。他们在背后是一副怎么样的嘴脸在嘲笑,在得意。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股子戾气就压也压不住。压不住,她就不压。这个是自己父亲的人,说这里是家,在这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现在就想哭,就想闹,就想质问一声,你为什么那么蠢,老婆怀了几个孩子你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如果你知道,我的命运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四爷没言语,手在这孩子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听着她一声声哭诉和抱怨。直哭到整个人抽了过去,手都蜷成一团了,林雨桐才慢慢给摁过来。
人的情绪失控到,哭没止住,人已经哭的精疲力尽,整个人抽抽噎噎的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家里得给这个孩子腾房间了。
二楼四间房,文韬主动让出来,“我住阁楼。我这间给二姐。”
文心排老三了,文竹拍老四。
其实上面也说不上是阁楼,因为上面有个露台,那个房间一直当茶室在用。房间里有门直通露台,现在总不能把姑娘家安排到最上面去。文韬是男孩子,那就他了。
周含烟醒来的时候都第二天中午了,眼睛疼,脸都觉得绷着,嗓子也疼。起来一看,家里正忙着呢。
今儿是周末,除了丫丫都在家。这会子都在二楼帮着收拾房间。
文竹拉她,“二姐看看,这是我帮你布置的,好看吗?”
没钱的什么不存在布置,有地方容身就不错了。后来有钱了,人也变了。她更习惯冷硬的工业风,什么时候住过这么少女的房间。
房间少女了一些,但不得不说,看见了就觉得心里敞亮。只有心里明亮没有阴霾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吧。
“好看!”她这么说。
文竹就小得意,“那是!等会子布置好了,咱们一起去买衣服呗。不叫别人,就咱俩去。大姐要上课,三姐在家也要上专业课的。”
周含烟应了一声,她听说过文竹。知道她是因为她跟张家的小公主是朋友。金家败落了,文竹有些时候也接一些配乐的工作的,在这一行里,没人敢踩她,也是给张家面子。她虽然生存不困难,但脸上却再没有过如此明媚的笑。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问是不是要找专业老师,她应承的很利索,“是!要找的。我还想请几个家教,文化课拉下很多。”
“好!”林雨桐喜欢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一个屋檐下,利利索索的,这不是挺好。
“要高考,如果要考明珠本地的院校,户口还是得尽快。”高校都照顾当地的考生,录取人数多,而且分数线相对教低一些。
有亲子鉴定的结果,有当地的派出所出具的证明和调查材料,这些东西足够落户的了。
四爷顺便给改了名字——文华。
“金文华?”周含烟拿着户口本,看属于自己的那一页。姓名那一栏里,填着一个崭新的名字。周含烟放在曾用名里,跟她的过去一起,束之高阁,不再使用了。
四爷就道,“华者,荣也。这是《说文》里的话。”
周含烟不解,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就道:“你爸是盼着你生命繁茂长荣,将来能子孙绵延丰荣,你能前程似锦人前显荣,一生平安富贵享惊荣。”
一个很普通,普通到平凡的字,原来有这么深的意思在里面吗?
“金——文——华!”她一字一顿的念,直到把这个名字刻入心底。
金文心站在边上,心里有点难过。
家里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有特殊的寓意。
雅,为正。
华,为荣。
竹,高洁。
韬,谋略。
每一个字里,都代表着父母对她们的期许和期盼。
只有自己,一个‘心’字,能有什么含义吗?这才像是随口叫的名字。虽然大家都说很好听,但是论起涵义,好像也说不出来个什么。
她在边上咕哝了一声,“爸,我也想换名字。”
正好的气氛,瞬间没有了。
四爷沉吟了半晌,“你的名字很好啊!《诗》里有一句话,叫做‘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猜度出来。因而,我希望你也做一个有心人,去察言观色,去体验人心。同时,也希望你做一个用心人,留心别人的善心善意,用真心去回馈。只要你做到有心和用心,那你就能活在别人的掌心。懂吗?”
金文心懂没懂,但是金文华懂了。
这便是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了。上辈子没人教,她是跌跌撞撞的,碰的头破血流,才咂摸出一些味道的。这些东西,她懂,可要她说出来,她又说不出来,更不会说的这么好听。
她觉得她得回去查一查这句话,这不仅是爸爸教给文心的道理,也是教给自己的。
等真的去查这句话了,她才猛的一惊。爸爸这话,不仅是教育文心,其实也是在告诫自己。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这话是在《诗经巧言》里,对于文心那样从不用心的人来说,学会揣摩人心当然是好事。但对于自己而言,太善于揣摩人心,太善于用巧言谋算,这就不好了。人应该懂得适可而止,否则,这便失了赤诚。
她坐在书桌上,久久不能动。上辈子若有一人,能给自己一句善言,何至于自作聪明的浑噩了一生。
这个没养过自己一天的父亲,是个有智慧的人。他这一句婉转的告诫,与她而言,受益终生。
是的!她到底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了。而上辈子留给自己的,又不全是好的。
只有修正自己,才能成就更好的自己。
教养教养,虽没养,但能用心的教,那么这个父亲,她从心底里——认了!
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