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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瞥了陆小鱼一眼,她立刻就觉得自己是问错了问题,很识趣地低头自我反省。
见她如此,祝融似乎是满意了,淡淡道:“这是河套地区产的精品春种小麦,用石磨研磨百遍后才能得到这样的面粉,用你们现在这些人说,这面粉是纯天然的,种植时没有使用任何化肥,不施农药,磨好也不添加什么食品添加剂,可以放心食用。”
眨巴下眼,陆小鱼心道:果然是跟着外婆没少看电视。
不过不管那么多,这面粉这么好,做出来的面一定好吃,她可是信心大增。
麻利地用陶盆和好面,揉好放在一旁醒着,她转身问:“面条机呢?没有吗?不用电动的,就手动的压面机就行。”
祝融冷眼看她:“你有手啊!”
“嗯,有……你——是让我做拉面?”陆小鱼回过神来,看看手边的面,小声嘀咕:“这个面不适合抻拉面。”
不为所动,祝融淡淡道:“面可以再和。”
“多浪费啊……”陆小鱼看着祝融的冷脸,收了笑,小声道:“那什么吧,我、我——我又不是学白案的。”
祝融眼风一转,好似刀子一样剜了陆小鱼一眼:“红案?白案?有分别吗?做出来的都是吃食。陆小鱼,你要是只做一个普通的厨师,我不理会,可你要是想做厨神,就别再和我说什么红案、白案的话。”
祝融的声音没有提高,可那声调,那眼风,却让陆小鱼瞬间怂了。不肯再多话,她转身新拿了个陶盆又重新舀面,想想,又小声问:“有鸡蛋吗?”
也不说话,祝融手一抬,竟是从头顶上拉下一个篮子。
绿盈盈的竹篮,颜色新鲜得像正在山上生长一样,若是细闻,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那是竹叶的香。
有心问下这是哪儿买的竹篮,看起来真好,就像还长在枝头的绿意,水盈盈的。要知道,编竹篮用的竹子可要经过晒干这道工序,她就没见过哪家卖的篮子这样的绿。
可张了张嘴,陆小鱼还是没敢问,只是伸手摸鸡蛋。
一上手,她就知道这肯定是好鸡蛋。浅红的外壳,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可摸着的手感除了鸡蛋特的摩挲感,还有种温润的感觉。
新鲜自然不用说,最难得的是一篮子鸡蛋居然个个大小都差不多,分明就是分捡过的。
“这个鸡蛋……”陆小鱼想赞一声,但想想祝融那性子,又缩了回去。
没想到祝融居然道:“这是固始鸡蛋,明清时是贡品……”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皱眉了,冷眼盯了眼陆小鱼,那意思颇有“我为什么要为你解说这些呢”的感觉。
陆小鱼咽了下口水,转过头去小声嘀咕:“我百度也能知道。”
拿出手机,按出百度输入“固始鸡蛋”四个字,搜索才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信号。
“没有信号啊!真是……啊,正常,我这是在异度空间——真的是异度空间啊!”这么一想,陆小鱼也不报怨没信号了,还挺兴奋。
祝融板着脸:“须弥可纳于芥子,你没听说过吗?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神仙法术神通,就是说给你这个凡人听你也不会懂。”
眨巴下眼,陆小鱼口齿微动,到底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打了鸡蛋滤去蛋黄,只用蛋清加在面粉里,这样面团会更有韧性。自然,这拉面还得放碱,要不然也是拉不了的。
陆小鱼是没学过白案,可是在烹饪学校学习,最基本的做法还是了解一些的,只是这手艺就实在不怎么着了。
第一份拉面抻出来,都没有机会下锅,祝融只是瞥了一眼,就道:“重来。”
看看手底下粗细不一的面条,陆小鱼半个“不”字都没有,直接重来。
事实证明,不论是什么技艺,都没有一蹴而就的,抻了十几二十次,别说祝融,就是陆小鱼也觉得自己抻得粗细不一,看着就别扭。
陆小鱼只觉得双臂酸痛,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抬起手臂了。
看了眼坐在不远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目光放空似乎并没有关注她的祝融,陆小鱼讨好地笑问:“可不可以休息休息啊?我妈应该做好饭了。”
祝融转目望她,只一眼,陆小鱼就怂了,转身揉面,连看祝融的勇气都没有了。
明明双臂酸痛觉得自己抬不起来手臂了,可是咬着牙居然又能坚持下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抻了几团面,陆小鱼怀疑手里的面是不是已经被自己揉臭了。
手臂酸得像有人把她浸在醋缸里了,每抻一下,都觉得快要断掉,想要求饶,想要休息,可到最后陆小鱼还是咬牙忍住了。
这算什么?不就是累点吗?好歹现在已经有希望了不是吗?不像以前,她再怎么努力都被人笑话“就你也能当厨师?”
明明她也和人家一样练颠勺,练切墩,,可就因为是女生,总是被一个班的同学笑话。
是啊,女生天生力气小,太重的铁锅颠不动,太硬的骨头砍不动,就只能做点轻细的活,至于颠勺做大厨这种事还是留给男生吧!
于亭劝过她改作西点师,或是去学西餐,西餐里可没有颠勺,也不像中餐这样油烟大,没看到西餐班里有好几个女生,可中餐班就她这么一个女生吗?
是,不管是西点还是西餐,都会比她在中餐班轻松,可她,就是想做个中餐厨师,想做个像爸爸一样的厨师。
虽然那时候爸爸太忙,很少在家,可她的味蕾却记住爸爸做的饭的味道,也记住爸爸听到食客夸奖时露出的满足笑容,她想,有一天,她也会像爸爸一样让吃过她做的美食的人都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因为这个,她才上烹饪学校的,也是因为这个,哪怕被批没有天赋,她也一直那样努力着熬过来的。
现在这点累算什么,就当又颠了一千个勺,还是双手颠的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小鱼的双手不是在揉面,就是在抻面,甚至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抻了几十碗面了。
手臂疼得没了知觉,连腰都又酸又疼,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虽然抻出来的面仍然有点看不过眼去,可肚子都饿了,总是要吃饭的吧?
陆小鱼不敢提回家吃饭,也不敢去想妈发现她不在房间会不会以为她偷溜出去生气骂人,只能陪着笑讨好道:“神君,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啊?”
祝融抬了抬眼皮,没作声。
陆小鱼只当他同意了,也没敢用一直练习的面,她重新又和了面团,抻出两碗面,看着粗细不匀的面条自我安慰“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怎么样,祝融没骂人,她就觉得面终于可以下锅了。
还是鸡蛋面。
香气喷鼻的花生油,滑入铁锅的鸡蛋,文火煎成微微发焦……
这个时候陆小鱼真是庆幸外婆家一直是用的老灶,她才不至于连生火都不会。
一碗面煮出来,陆小鱼端到祝融面前,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祝融只是看了一眼,居然根本不动筷子。
陆小鱼扁扁嘴,觉得自己已经熟悉这个套路了:“还是我吃?”
正好,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拿了筷子,她挑了一筷子面,吃进嘴里嚼几口,“呸”的一声就吐出来了:“苦的……”
干笑两声,她讪讪道:“可能是碱放多了……”
抻拉面要放面碱,这样才会更柔韧,不至于抻断了。不过陆小鱼没有经验,对放多少碱心里没有数。
看看仍是面无表情的祝融,陆小鱼不免心里流泪:神君啊,你既然不用吃闻都闻得出我放碱放多了,那为什么我放碱时不告诉我呢?还有啊……
“神君,你不是说教我的吗?”难道所谓的教就是让我一遍又一遍地自己练习吗?
瞥她一眼,祝融忽然起身:“现在就教你做一碗面——就牛肉面吧!本神君还是觉得蛮好吃的。”
“哦……”陆小鱼伸手拿起陶盆,已经准备舀面了,却见祝融转身走了出去。
怔了下,陆小鱼忙快步跟上,眼见祝融推门出了厨房,她后脚跟上,一抬头却是一下就怔住了。
这、这是哪儿啊?分明不是刚才古色古香的客厅,而是一条街道,一条看起来有些熟悉却又很是陌生的街道。
怎么一推门就到了街上?门?陆小鱼回头,已经看不到刚才她走出来的门,就好像她刚才根本就是凭空出现在这条街了似的。
心头发慌,陆小鱼忙快步追上前头头也没回的祝融:“神、神君啊,这里是哪儿啊?”
这是一条青石路铺的道路,和她熟悉的水泥路完全不同,路并不算宽,路两边是青砖房,房顶上铺的黛瓦,风格和外婆的老宅子很像,也像那些古镇清末民初的风情。
“这是哪里的古镇吗?有点像榕城,应该就是榕城吧?你不会是想告诉我……”
声音骤停,陆小鱼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女子,瞪大了眼。
女子穿着旗袍,烫着发,大眼红唇,撑一把油纸伞,活脱脱是从诗里走出的民国女郎,带着那种说不清的妩媚风情。
还没等陆小鱼回过神,就又有一群女学生说说笑笑的走过。
中短学生头,蓝色的衫,藏青的百褶裙,分明就是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在她们身后不远则是穿着藏青中山装的男学生。
人声渐响,越来越多的人穿过陆小鱼的身边,有挽着菜蓝的中年妇人;拉着黄包车的车夫 ;戴礼帽拿文明杖穿西装的男人 ;赤脚穿草鞋扛着锄头的老农 ;还有背着手装老成的孩子,手里的草绳上牵着一头小头犊,“哞哞”叫……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陆小鱼这里就是民国,而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