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雨过天晴，天蓝，水碧，山青，风景如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山岳才苏醒过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慢慢地恢复起记忆，想起了刚才迫降的情景，知道自己已经迫降落地了，还活着，成功啦！

山岳慢慢地抬起头向前看，眼前就是一座褐色的山峰，陡然耸立，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后背冒出一股冷汗。

天边美丽的夕阳映照在湖面上，也映照在飞机的座舱仪表板，晃着山岳的眼睛。山岳在仪表玻璃上看到自己那张受伤的脸庞，左额头撞出一条一寸多长的大口子，肉向外翻着，脸上流满了血，面目血腥恐怖。山岳后悔莫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在迫降时没能及时用手撑住身体，犯了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差点光荣了。

山岳侧过身，取出飞机座舱里备用的急救包，摘下飞行帽，用急救包里的三角巾把额头上血淋淋的大口子包扎起来。然后，又用白色手套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血迹早已经凝固在脸上，根本就擦不掉。他索性扔掉了手套，从飞机座舱里吃力地站了起来，双手在座舱框上一撑，一纵身一收腿，一步就跨出了座舱。

美丽的湖面上闪耀着多彩迷人的波光，四周的群山静静地耸立着，天边有一片火烧云在悲壮地燃烧着，映红了西边的天空。山岳望着清澈的湖水，突然感觉嗓子发干，一阵口渴，想喝水，想痛快淋漓地大口喝水。山岳向前走云，来到湖边，慢慢地蹲下身，双膝跪在湖边。

山岳在湖水里又看到了自己那张血腥可怖的脸颊，上面到处了黑紫色的血迹。山岳跪在湖边，俯下身，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洗脸，洗脸上黑紫色的血迹。直到把脸上黑紫色的血迹都洗干净了，看看自己又恢复了原来英俊的模样，才罢休。

山岳眼前的湖水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不能饮用。山岳慢慢地站起身，向旁边走了十几米，换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又跪在湖边，深深地俯下脸，把嘴贴在湖面上，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清澈的湖水。他觉得湖水好甜好甜，一连吮吸了十几口，才停下来。还觉得不过瘾，又深深地俯下脸，又吮吸了几大口，才罢休。

山岳在迫降前，把四周的地形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湖泊四周山峦叠嶂，荒无人烟，无处可去。他现在和任务就是原地不动，保护好自己和飞机，等待部队派出直升飞机救援。如果顺利的话，从呈贡机场起飞的直升飞机，一个小时就能飞到这里。这样一想，他就松懈下来，躺在湖床上，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形状，呆呆地望着黄昏的天空，望着天空千变万化的火烧云，等待直升飞机飞过来救援……

远处，两只金沙江大灰狼闻到了湖边的血腥气味，顿时就兴奋起来，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寻着血腥气味向湖边跑来。跑在前面的是一只公狼，后腿有点坡。跑在后面的是一只母狼，右边的耳朵少了一只，右眼也瞎了一只。两只狼是一对老夫妻，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眼下，这对老夫妻已经多日没进食，肚子饿得瘪瘪的，眼睛暗淡，皮毛粗糙，耷拉着长长的舌头，流着口水，越跑越快……

山岳还躺在湖边，呆呆地望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已经由深蓝渐渐变成黑蓝，火烧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月亮也从山峰后面悄悄地爬上来，悬挂在黑蓝色的天幕上，很圆，很亮，很迷人。

两只大灰狼离老远就看见了躺在湖边的山岳，眼睛突然就明亮起来，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躺在湖边的山岳耳朵极灵敏，听到地面上有沙沙沙的细微动静，扭头一看，顿时一惊：是两只大灰狼！眼睛里冒着凶光！正快速向他逼近！

出于条件反射，山岳什么也没想，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面对两只穷凶极恶的大灰狼，毫无惧色，紧握双拳，侧身站立，摆出一副准备赤手格斗的架势。

跑在前面的公狼见山岳突然蹦了起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停住了奔跑的脚步，用狡猾的眼睛盯着山岳，思索起来。后面的母狼跑过来，和公狼并肩站住。两只狼互相看了看，不敢轻举妄动，好像在研究对策。

山岳趁着两只大灰狼研究对策的空当，迅速掏出了别在腰里的五四式手机，“哗啦”一声，把子弹顶上膛，枪口瞄准了少只耳朵的母狼额头，立即扣动扳机，只听“砰、砰”两声枪响，那只母狼的脑盖就被打出两个血窟窿，鲜血像水龙头放水一样喷涌而出，身体椅两下，应声倒地，四肢又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旁边的公狼见状不好，觑了山岳一眼，调头就跑。山岳举起手枪，对准公狼的脑袋扣动了扳机，枪却没响。山岳急忙向后拉了一下手枪外管，竟然没拉动。又拉了几下，还是没拉动，这才意识到手枪枪管卡死了，导致撞针失灵，子弹打不出去，一时就紧张起来。

公狼十分狡猾，它经历的事太多，什么样的猎手都见过，知道怎么对付。它见山岳没向它开枪，就知道形势有变，急忙停住奔跑的脚步，转过身体，盯着山岳观察起来。它见山岳在焦急地摆弄手里的家伙，知道那手里的家伙已经不管用了，成了一个废物，胆子就大了起来，耷拉着长长的舌头，瞪着复仇的眼睛，一步一步向山岳逼近。

山岳见公狼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一把伞刀，就把手枪从右手换到左手上，顺势掏出别在腰里的伞刀，用拇指一按键钮，啪”地一声，锐利的刀峰就弹了出来，锋尖闪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公狼盯着寒光闪闪的刀峰没有害怕。它这一生，各种武器见到的多了，都没能把它怎么的，还怕你的一把伞刀吗？公狼到底是老奸巨滑，它没急于出手，它想以逸待劳，等山岳出手，这样它就可以一口咬断山岳的喉咙，然后饱餐一顿。

山岳也不想主动出手。他左手举着手枪，右手握着伞刀，侧身站立，在等公狼出击，他要看准机会，突然一刀扎中要害，置公狼于死地。

公狼和山岳打着旋，转来转去，足足对峙了三分钟，见山岳没有出手，就以为山岳害怕了，山岳手里的伞刀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不足为怕，胆子就大起来，试探着向前逼近两步，见山岳还没有反应，就张开血盆大嘴，一跃而起，猛地向山岳脖颈咬来。山岳迅速一闪身，让公狼扑了一个空。

公狼见山岳躲了过去，恼羞成怒，急忙转过身，又不顾一切地向山岳扑过来。山岳手疾眼快，迅速挥起锋利的伞刀，一刀就剌进了公狼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公狼很顽强，张开血盆大嘴要咬山岳的喉咙。山岳用伞刀死死抵住公狼的脖子，让公狼的嘴咬不自己的喉咙，然后猛地挥起手枪，用枪柄狠狠砸在公狼的后脑盖上。公狼“啊”地惨叫一声，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公狼倒在地上还不甘心失败，用眼睛凶巴巴地瞪着山岳，抽搐了几下，才不动了，那双眼睛却没闭，瞪得大大的，很吓人，看来是死不瞑目。

山岳踢了公狼几脚，确认死了，才长长了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皮飞行服被公狼的利爪抓破好几处。

天渐渐地黑了。又刮起了北风，风很硬。气温急剧下降。山岳浑身上下都被浇个穿心透，北风一吹，就感到寒冷，身边又没有御寒的东西。这时，他想到了飞机，他打算回到飞机座舱里避避北风。

山岳刚要走，突然发现远处有一群狼向他跑过来，数一数有二三十只，张着血盆大嘴，耷拉着长长的舌头，眼睛里闪着绿光，个个都是吃人的架势。山岳一个人，一只卡了壳的手枪加一把伞刀，怎么能对付二三十只恶狼呢？

山岳后背冒出了一股冷汗。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想，我该怎么办？等着被狼吃掉吗？不！我不能死！猛然间，他想起了飞机座舱里的信号枪和信号弹，眼睛一亮，急忙跑到飞机上，跨进座舱，操起信号枪，把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压进枪膛，对着那群恶狼扣动了扳机，一条美丽的红色弧线飘进了狼群。这群狼从没见过红色信号弹，不知道是啥东西，吓得四处逃窜。

山岳见狼们被吓跑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一会，狼们又集中起来，向山岳靠近。天已经黑透了。借着皎洁的月光，能朦朦胧胧看见狼们的轮廓。狼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特别明亮，闪着绿光，幽幽的，很可怕。

山岳把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压进枪膛，密切注视着狼群的动向。当山岳发现狼群向飞机移动时，就对准狼群扣动了扳机，一条美丽的绿色弧线飘进了狼群。狼们又被吓跑了。

山岳用六颗彩色信号弹，与狼群周旋。一直周旋到天亮，六颗信号弹都打光了，狼们还没有走，还在远处的山岭上和山岳对峙，看来非要吃掉山岳不可。

美丽的朝霞染红了在东方的地平线，没一会功夫，一轮红日就从山峰后面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这时，狼们又打起了精神，一点一点地向山岳逼近。山岳手里已经没有信号弹了，他就把伞刀握在手里，跳出飞机座舱，准备和狼们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这时，一只身强力壮的大灰狼吼叫一声，单枪匹马地冲到了山岳面前，张开血盆大嘴一跃而起，向山岳的喉咙咬去。山岳急忙躲闪开了。大灰狼掉过身，又扑过来，山岳又躲闪开了。这样周旋了十几个回合，山岳终于抓住了机会，一刀刺进了大灰狼的脖子，又挥动手枪，用枪柄照着大灰狼的脑袋猛击三下，大灰狼就堆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突然，山岳听到一声低沉恐怖的嚎叫声，抬头一看，二三十只狼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正一步一步地缩小包围圈，个个张着血盆大嘴，呲着锋利的牙齿，耷拉着猩红的舌头，嘴里流着口水……看到这情景，山岳的头发根子都立了起来。此时此刻，山岳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有和这群狼拼了，杀一个单摆，杀俩重摞子……

狼们从四面八方把山岳团团围住，并在一步一步地向山岳逼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包围圈越缩越小。山岳一手握着伞刀，一手握着卡壳的手枪，机警地转着圈，随时准备迎战第一个冲上来的恶狼……

突然，空中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

狼们听到马达的轰鸣声，不知何物，以为是山岳使用了什么神秘武器，不敢轻举妄动，都愣在原地，盯着山岳，竖起耳朵谛听……

马达声越来越大，震天动地，转眼之间，一个墨绿色的庞然大物就悬停在山岳的头项。

是钱震海驾驶着直升飞机及时赶到了。

山岳又惊又喜，心想，这可真是及时雨呀！看你们这群恶狼还敢不敢上！

狼们抬头看到了盘旋在低空的直升飞机，个个目瞪口呆，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竟能从天而降，太可怕啦！头狼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跑吧！想到这，长长地低嚎一声，狼们听到头狼的撤退命令，撒腿就跑，四处逃窜，眨眼间就消逝在崇山峻岭中。

山岳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浑身一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后怕呀！如果直升飞机不及时赶到，山岳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这群恶狼，非被生吞活剥了不可。

钱震海操纵着直升飞机一点一点地下降高度，最后在五米的高度上悬停。舱门打开了。一只软梯从舱门里慢慢地放了下来。紧接着，一位年青力壮的空军战士从软梯上敏捷地滑了下来，走到山岳面前，笑着握住山岳的手说，战友，我们是空W军独动大队的，军长派我们救你来了，跟我上飞机吧。

山岳听了这话，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握住那位年青战士的手，连声说，谢谢军长！谢谢你们！说着，就和年青战士顺着软梯爬上了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拉着山岳在呈贡机场一落地，等候在那里的救护车就把山岳送到了昆明空军医院。

昆明空军医院外科医生立即对山岳额头上的伤口进行缝合。缝了八针。

山岳头上包着白色纱布，在卫生员刘一丹和胡晓红的陪护下，回到了病房。

一进病房，刘一丹就说，山岳同志，听说你迫降到深山老林里，赤手空拳与二三十条狼搏斗，你是怎么脱险的？

胡晓红说，快讲讲你的深山迫降历险记，我准备给你写一部小说，发表后一定会轰动全空军。

山岳笑着说，别提了。直升飞机要是晚来一步，我非被一群恶狼分而食之不可，只能在深山中留下一堆可怜的白骨，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当天下午，大队长路铎、大队政委安永凡、四中队长周大江、教员候德山乘运五飞机在呈贡机场降落，又乘坐军用吉普车赶到昆明空军医院看望山岳。山岳大难不死，见到首长和教员，百感交集……

一周后，山岳额头上的伤口拆线了。拆线的第三天，山岳就找主治医生要求出院，回去参加夜航飞行。

主治医生非常理解山岳渴望飞行的迫切心情，看看山岳额头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就给山岳写了“飞行合格”四个字。

山岳拿着主治医生写的飞行结论，就回到了昭通二团，投入到了紧张的夜航训练地面准备。

（作者简介：男，曾在云南空军某部飞行多年。电话：；">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