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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学校的学生都来到了办公楼下,化形境巅峰的震怒,学校里没有一个人不受到影响,郑方也随着同学一起溜达了过来,只觉得空气中满是无形的压力,心里郁郁的,莫名地有些凝重。
黄校长的声音很响,楼下也听得清楚,葛校长和郭书记都在一边低声相劝,但是效果似乎不大。
“界门那边基本算是封闭了,可南湖化工厂那边,我和形两个人不够……” 郑方只听那梁处长说道。
“你还要人?你特么还有脸要人?”黄校长咆哮了起来。
“老黄,你得理解,都是为了工作,既然走上这条路,牺牲是免不……”梁处长似乎给黄校长骂的有些上火,忍不住争辩起来。
“牺牲?你和我说牺牲?怎么你梁生发不去牺牲,倒让王琴去牺牲了?”黄校长愤怒地质问。
什么情况这是?郑方听了,脑子懵了一下,王琴死了?那个买了几十个包子给他们的胖胖的阿姨牺牲了?怎么回事?会不会弄错了?
“王琴这边,我会给个交待的,老陆那儿我走之前一定会去一趟。”梁处的声音听上去也有点气呼呼的。
“交待?你梁生发能给个屁的交待,你是去给陆文进当老婆,还是去给陆康当娘?”黄校长怒极反笑。
听了黄校长的话,想着梁处那健壮的大块头,郑方忍不住笑了一下,可心里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和王琴并不熟悉,只在省城见过一面,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说没就没了,真是让他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仿佛做梦的感觉。
楼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同学们发现再也听不到什么,开始三三两两地随着老师的吆喝回教学楼那边,郑方也随着人流往回走,突然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他扭头一看,见童小辫正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
“怎么样?怕了没?”童小辫脸上带着丝冷笑。
怎么谁都喜欢问自己怕了没有?在湖西县,郑文化喜欢问,现在来了北都这学校,童小辫又是这么问他,难道我天生看上去就胆小?郑方感觉真是无语。
“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郑方反问,他本来还想拿王琴说上两句,可话到嘴边却没法说出口,有些人,即使陌生,可一旦死去了,就没法再拿来调侃,只能放在记忆中。
“咱们学校的毕业生,死亡率是多少你知道吗?”童小辫面无表情地问着。
“八成,只高不低。”看见郑方摇了摇头,童小辫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没有再聊,越过郑方向前走去。郑方愣了愣,他一时还没理解这八成的意思,待他走了几步之后,咂摸着童小辫的话,方才悚然而惊。
10个里面要死8个?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童小辫、赵三八、周焕、叶天行、萧腊梅这些同学的身影,包括自己,这些人毕业后只有一、两人能活下来?还是都会死去?
意识到那浓重地死亡阴影,郑方的表情严峻了许多,他是亲眼见过死亡的,他弟弟郑太就死在他的眼前,弟弟额头的那一缕火苗他记得非常清楚,大概就是梁处所说的命魂吧,那点微弱的火苗多小啊,却依旧被风无情地吹打着,飘来荡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熄灭,他以为弟弟死后会留下点什么东西给他看见,可弟弟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那一具小小的躯壳,爹娘将弟弟埋在村子后面的山上。
那具躯壳会在那里腐烂,成为覆盖它的泥土的一部分。弟弟死了,爹娘很伤心,可时间一长,也就那样了。郑方那时就明白,无论人死后,魂魄会不会有什么去处,但对死人而言,这个世界与他相关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了,这种明悟让郑方恐惧。
学校的一切仿佛并未因一个毕业生的死亡,有任何改变。该自习时继续自习,该抢钥匙时继续抢钥匙,该修炼时继续修炼。开始可能还有一点沉闷,到了傍晚,学校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办公楼那儿没再出什么大动静,老师们也一个个表情淡定,虽然郑方可以发现他们眼底的那一点不自然。
除了主要精力放在文化课上,郑方剩下的就是继续修炼不动诀,他的不动诀进展很快,尽管他有一点心不在焉。晚上睡觉前,郑方又站了一会马步桩,然后一个人爬到床上,就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睁着眼睛想郑家湾、想爹娘爷奶、想哥哥郑东、妹妹郑红、弟弟郑阳,想郑文化,想郑家湾出村的泥路和泥路两边摇曳的野花,想定波湖千顷湖面上那金色的波光。
“郑方,回家吃饭了!”那是娘的声音。
“郑方,你在哪?回家吃饭了!”……
睡梦中,郑方似乎回到了家乡。
第二天清晨,升旗后,学校破例没有进行早操,黄校长站在旗杆前,面对着全校师生,脸色沉痛而严峻。
“我们学校62届毕业生,王琴同学,在执行特勤处湖安省界门封闭任务时,不幸因公殉职。王琴同学是好样的,在与灵界异鬼的斗争中,始终表现出色,无所畏惧,亲手斩杀的异鬼达数十只之多,拯救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获得部里多次嘉奖,更因为表现出色,被特勤处提拔为湖安省特派员,独立负责湖安的灵界有关工作。为了工作需要,王琴同学承受着夫妻长期分居,幼子无人照料的困难,却从未向组织有过任何抱怨。王琴同学的牺牲是我们学校的重大损失,是我们国家的重大损失!”
说到这里,黄校长陡然提高了嗓音,大声吟咏起来。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生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系为鬼雄!”
高亢的吟咏声被灵力裹挟着,在整个校园里久久回荡。余音稍歇,葛校长上前一步,大吼怒吼。
“请全校师生以我们的战歌,送王琴同学最后一程!”
接着,葛校长也大声吟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岂曰无衣……”
整片操场都沉浸在浓浓的悲壮气氛中,葛校长一句一句地念着,全校师生一句一句地重复着。郑方站在人群里,跟着葛校长一句一句地念诵着无衣,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他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还没吃完早饭,梁处长的车又进了学校,车停在食堂门前,梁处、形在师生们的注目下匆匆上了楼,没一会,张清华就过来把正低头吃饭的赵三八叫了过去,两人在食堂门边聊了两句,赵三八便浑身哆嗦着撂下了手里还有小半稀饭的饭盆和半只包子,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赵三八这哆嗦劲儿,是兴奋还是害怕呢?”孙自勇看着赵三八的背影,喃喃地说。
“还用问?肯定是兴奋呗。这家伙早就惦着的毕业实习,恐怕要提前进行了。”周焕随着孙自勇的目光猜测道。
“毕业实习?赵三八不会回来当我们老师吧?”孙自勇眨了眨眼睛,突然变了脸色。
“他要没死,还真有可能。”周焕抓了抓头。
食堂里的同学听了这话都面面相觑,孙自勇愣了半晌,突然指了指周焕的头顶。
“你手上稀饭全抹头上了。”
众人刚刚吃完饭,赵三八就兴高采烈地跟在梁处和形身后下了楼。他一见食堂门前看着他的同学,顿时眉飞色舞地叫了起来。
“哥哥先去毕业实习了,等哥哥回来再收拾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小心点儿!”徐大祥扬声叮嘱。
“赵三八,你特么可千万别死啊,劳资等着升了5字揍你呢。”孙自勇也在一边吼着。
食堂门边的同学也纷纷叮嘱赵三八小心,本来出去执行实习任务,谁也没当回事,可王琴刚刚牺牲,让大伙儿不自禁的担忧起来。
“孙猴子,你特么给我等着。”指了指孙自勇,赵三八接着大手一挥。
“放心,哥哥这一去,异鬼的末日就来了!”说着话,喜气洋洋地上了车子,梁处、形脸黑黑的,也没理睬快飘起来的赵三八。梁处看见站在车边的郑方,愣了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学校待的还习惯?”梁处问。
郑方点了点头。
“给家里写信了吗?”梁处又问。
摇了摇头,郑方感觉自从来了这学校就一直没怎么闲下来过,信一直想写却一直也没写。
“赶紧给家里写封信吧,也好让爹娘放心。”梁处叹了口气,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摇摇头,上了车。
看着车辆离去,郑方想着也确实该写信回家了,回头见张清华站在不远的地方,便走了过去。
“我写信回家,该怎么寄啊?”
“你写好信,直接交到学校门口传达室就可以了。”张清华愣了一下,方才回答。
“信里最好别写敏感的东西,我们的信都会被检查,写了敏感的东西就寄不出去了。”他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