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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我吧,童洁,原谅我……”郑方一边抽泣着,一边开始用精神力冲刷着童洁的记忆,那些自己曾经鲜活的留在童洁记忆中的形象,随着他的冲刷,开始渐渐的淡去。
赤柳子爵发现郑方突然不吵也不闹了,不禁惶惑地站了起来,当他发现郑方正在做着的事情,那黄色纷乱的一个个眼眶也不禁溢出了泪水。他站在郑方身边,惘然凝视着不归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那些独属于郑方的一个个记忆洗去了,接下来是童洁与郑方共有的记忆,两人一起游览北都,一起乘夜车去泉城,一起在林荫道散步,一起在西疆夜行,一起去坦泽拉野,在布提小旅店门外的私语,在大裂谷边旷野里的亲昵……
郑方流着泪把这些记忆一点一点的洗去,只感觉这每一丝记忆的消失就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地割着自己的心脏,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然后是三个人的,记忆里有了奶奶的加入,郑方发现,童洁的记忆异常单纯,几乎所有的记忆都与他有关,哪怕在那些郑方还未出现的,童洁关于她爷爷的记忆中,也会时不时地蹦出郑方的身影,在童洁的生命里,郑方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精灵,总会不停地出现。
这样的发现让郑方痛不欲生。
不知过了多久,虹蚋悄悄地出现在了海滩上,他看了一眼郑方,旋即明白了一切,不禁缓缓摇着头轻叹了一声,自郑方唇边流下的鲜血合着他眼里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的泪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前襟,又从前襟滴落到沙滩上,再从沙滩流进了不归海。
后来,不归狱的海滩就永远留下了这么一块血红的存在,赤柳告诉一个一个来访者,那里是大能郑方洗去妻子记忆时,血泪濡湿的地方,无论不归海的潮汐如何冲洗,它总是留在那里,永不褪色,便如不归海滩上一块无法洗去的疤痕。
彻底洗去记忆的亡灵会变成天空般透明的颜色,它们像是融入了冥界的空气,飘飘摇摇地向着往生狱飘去,郑方满头白发,感应着飘摇的亡灵缓缓远去,嘴角的血终于凝结,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一直望着天空,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亡灵的踪迹,方才回过身,像是才发现虹蚋似的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你来了?”
“我站在这儿已经一年了。”虹蚋微笑回答。
“一年了?外面什么情况?”郑方皱起了眉头,三界如果毁灭,童洁该怎么办?她才刚刚去往往生狱。
“比预计的好,廖先生说,是因为蒋不晓牺牲自己,使母体减缓了崩溃的速度,大概还能维持十来年吧。”虹蚋淡淡地道。
“只有十来年?不行!那时童洁才十几岁,不能让她经受三界崩溃的恐怖。”郑方缓缓地摇着头,最终神情一震,冲着虹蚋深深行了一礼。
“叨扰了。”郑方轻轻一语,身影旋即消失不见。
魂飏城大能坟场,郑方背着双手,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去,他前前后后把大能坟场彻底走了一遍,方才发现,当初他以为是玉色石屋的,其实是一位大能的双脚,而绵延不已的玉色石壁则是大能的双腿,大能坟场里,实际上躺着数十、上百具大能的尸体。
这些尸体如亘古遗留下来的巨大墓碑,静卧在大能坟场广袤的大地上,默默吞吐着曾经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
他在大能坟场的深处终于寻到了那叫做冰霜老祖的遗物,在数千年雷电的洗刷下,没有任何实物可以存留,这冰霜老祖的遗物实际上一只在大能坟场里不停蹿动的能量球,那能量球在大能坟场里流浪了数千载,当它感应到郑方的接近,竟主动迎了上来。
郑方将能量球捏在指尖,没有轻易便去吸收,而是缓缓就地坐了下来。
想要拯救三界,必须将三界府归位,郑不讳说过,那必须有11境的实力才能办到,11境很难吗?郑方微微一笑,身体震动,汹涌的水波开始在他的身周涌动,精神力大树上,又一颗大星骤然光芒大放,郑方昂然踏入六境。
“童洁!我绝不会让你陷入三界毁灭的境地,我一定会拯救三界!让你的新生,活得无忧无虑。”郑方心里喃喃地念叨着,渐渐地转做了盘膝的姿势,白月凌空飞出,一丝丝感悟合着白色、黑色、金色的闪电一起,统统向着郑方灌输而下。
摘星宗宗门揽胜峰脚下,逶迤走来一溜人影,当先一人上身**,下身只用碎布绑扎成短裙的模样,这人肩扛一柄斧头,不时四下敲打观望。
“不出意外,这山峰之上就是摘星宗的宗门了。”这赤身大汉指着远处隐现在云端的峰顶,对身边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说道。那男子微微点头,此时队伍中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莫哭,莫哭,到了宗门就有东西吃了。”白发男子嘿嘿一笑,转头冲着队伍里叫道。
那赤身大汉眼望峰顶,也是难掩满脸的兴奋之色,这一路行来,确实太难了。
这支队伍从嘶嚎荒原出发,一路经历了饥寒、怪兽的袭击、灵人的掠夺和杀害,他们为了褚魁嘴里那宛如人间仙境的摘星宗,奋力前行。他们先是在空城甜水斋住了一段时间,积累了充足的储备,然后继续前行。
在进入东灵域不久,这支队伍遭到狼群的袭击,族长应慧死在了那次袭击中,出来时的117人死了14个,不过队伍终究赶跑了野狼,他们在荒野里修整了一段时间,重新选择了一位族长,然后继续前行。
一路跋涉,有老人不堪艰苦,遗尸道旁,也有新成员降生来到这个世界,更有族人不断突破,很快褚魁就不再是队伍里最强的那一位,当走出东灵域边境那茫茫群山的时候,队伍中已经有了一位太微境。
但是在穿过灵人聚居的斋、司时,这支队伍再次遭遇了灾难,东灵域里战乱频仍,有的灵人想把这支队伍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毕竟人口就代表着实力。可也有灵人就只想把他们当做食物,因为战乱之地果腹之物本就稀少,而人类原本就被视为灵人的大补。
他们乞求过,也抗争过,经历过战斗,更不断地逃亡。有过壮士断腕的惨烈,也有过断尾求生的无奈。
一个府走下来,几乎用去了三年光景,人口又从106人滑落到92人。
他们在进入定东府之后,主动遁去了荒野,在那里,他们休养生息了数年之久,人口又恢复到了113人,队伍中最强的一位已经攀上了天市境,当一场大战再次席卷定东府时,这支队伍继续踏上了旅程。
在定东府与中天府的交界之地,他们与正在交战的灵人遭遇,交战双方的灵人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族中最强的战士为了掩护大家逃走,永远地死在了那里。褚魁也在那一战中受伤,他在将自己精心绘制的地图交给族长后,就死在了中天府一条道路的边上。
族人将褚魁埋葬在路边,继续前行,在中天府,他们的族长被流浪的灵人意外杀害,这迫使他们被迫在中天府耽搁了许久,重新选择了族长,就是队伍里白发的男子,队伍里也有一位战士重新踏上三境,就是那位赤身大汉。
他们循着当年褚魁离开摘星宗,回归嘶嚎荒原的道路,一步步逆向前行,当他们走到揽胜峰下时,离褚魁领着他们离开家园,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这支生存于灵界的人类族群,人口竟达到了121人,比出发时反倒多出了4人,而希望已经近在眼前。
叶天行在郑方离去两年后,顺利成为了五境,没多久,坦伦堡的索菲也跨入了五境,人界终于有了自己的大能。
廖不言、郑不讳、袁不同重回三界府,他们对于三界府做了许多挽救措施,尽力想办法拖延三界毁灭的时间,可三界毁灭的命运依旧难以扭转。
灵界、冥界终于宣布停战,魂飏城成了灵界一处旅游景点,许多灵人都会过来探古寻幽,寻找当年大战的影子或是举目遥望天空那一刻也不停歇掠过的流星雨,猜测着另一个界面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一位人界女子和一位灵界女子不约而同来到了魂飏城,她们显然想找什么人,然而,他们最终只能驻足在大能坟场之外,久久地凝望着大能坟场内那亘古不变的闪电风暴。
她们最终都在魂飏城住了下来,两人的境界一个三境、一个四境,又有郑不讳和摘星宗安排的护卫,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每当灵力大潮席卷魂飏城,灵界家家关门闭户的时候,人界女子便会去到大能坟场,而大潮结束,灵界女子定会前来。
她们长久地窥探着大能坟场里面的动静,默默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