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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来。
生活不是童话。真实的生活总是残酷。陈莫菲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直到暗夜里冰冷的空气侵袭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醒来,在黑暗里似乎看到一团黑影,于是一下子清醒,所以站起来按亮了客厅的灯。
谁?
她大喊。
谁在那里?
谁?
她弯下腰,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她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唾液,只有寂静无言跟她答和。没有人么?会不会陈乔回来了?他------
他怎么样呢?真是发癫。她嫁过了人,九死一生的生了孩子,在婚恋这市场上没什么竞争能力了,她陈莫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生,男人的现实和女人的现实早见怪不怪,陈乔能坚持这么久有一半该是看在流年的面子上。她走进厨房,提起一把刀来,那是一把切水果的刀,棕色木质刀柄,长而尖的刀刃,她举起那刀,朝两间卧室走去。
谁?
出来。
她喊,声音撞到墙壁上,被无声的吸进粉白的墙壁,声音没有反射回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像个神经质的女人,但她还是决定推开第一间卧室的房门,啪一声把电灯点亮,冷,窗子没关严,开出一条小缝,冷风鼓起窗帘,陈莫菲打了个寒颤,但还是谨慎的先环顾四周,应该没可疑,应该没有,噢不,也不能确定,这间卧室床跟窗台之间还有大约一米的距离,如果那下面藏着一个人也不无可能,她又咽下一口唾液,小心翼翼接近窗户。
还好!
床旁边并没有人。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来。陈莫菲甚至把衣柜也打开了,那里面放着她的衣服,孩子的衣服,小被子......
她关上柜门,啪的一声就关上柜门,屋子里很冷,她像逃什么似的逃开那间屋子。
陈莫菲出去后对另外一间卧室作出了同样的举动,那里还有一张孩子的小床,平时是保姆跟孩子睡在那里的。她真大意,怎么没有跟保姆一起去?她真大意!也许也不是她大意,也许她就是想这样,她就是想孩子消失,孩子会拖她的后腿,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就是那样,她打算这个孩子出点儿什么事儿、出点儿什么意外,这样她就解脱了。
刀,掉在地上,金属硬物跟木质地板亲密结合,发出怆然的声响。陈莫菲跑出去,拿过电话,拨了110。
110吗?我姓陈,我家住在某大厦某座某室,是的,我报警,我的孩子丢了,是我把他弄丢 的,什么?是的,是我。是我干的,是我雇的那个保姆把他带走的。快来抓我!
她挂断了电话,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隔没一会儿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过来,看出那是附近派出所的电话,前些日子陈乔报警时他们频繁跟这个号码通过电话,她有印象。于是她划了拒接键,再过一会儿同一个号码再一次响起来,她又拒接了,后来她干脆关了机。
没过一会儿有人来敲门,物业带人上来的,陈莫菲开了门,那个警察她认识,她见过,接过警,就是第一天带她跟陈乔去找孩子的那个男警察。男警察看见她,皱了一下眉,轻微的一下,仿佛是下意识的,然而被陈莫菲敏感的捕捉到了。
“你报的警?”警察问。
陈莫菲点点头。
男警察长出了一口气。“孩子还没找到,我们知道。但是你也不能报假警。”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彩。干他们这行的习惯了,也不能对案子投入感情,世间有多少人可憎可恨,就有多少人可怜可叹,都是命,恨不过来,也同情不过来。
有时他觉得人生其实挺无奈的,然而更多的时候他觉得人生没什么实在的意义。他有个QQ号,不是工作号,别人不知道的号,个性签名: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每个人都有两面。
A面和B面。其至有的人不止两面。
陈莫菲沉默。男警察身后还跟着两个辅警,辅警的眼睛无所事事,一个人拿着密录,一个人拿着个本夹子,另外一支手里握着一支笔,其中一个在陈莫菲刚把门打开时还探头朝里看了看,确认她是一个人,确认她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那辅警目光变得黯淡。辅警心里从来没有认真剖析过自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心思,既害怕遇见个穷凶极恶之人,又极度渴望能遇见个极凶极恶之人。
“咳。”男警察轻声咳嗽一下,这种情况他不是没处理过,他算是个经验老到的警察。
“孩子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我们理解你,但你也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有家人么?”
她有家人么?
陈莫菲点点头。
“你的家人呢?”男警察问。
“走了。”
“走了?”
“是啊。被保姆带走了。”
她说。
男警察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又轻轻皱一下眉。
“你再这样是在扰乱我们办公,我有权把你带到派出所。”
陈莫菲回过身来,找了件大衣穿上,朝外走。男警察横在她面前:你要干什么?
“我跟你去派出所。我自首。”陈莫菲平静的,“我把我儿子给卖了,后来我后悔了,所以报了警,因为我找不回来了。”
案情重大,男警察觑起眼睛来看面前的女人,他不敢相信她,也不敢不相信她,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他不是没见过面似忠厚实则阴险的人,也不是没见过面相凶险实际上却没什么杀伤力的人,他一时犹豫,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面前这女人才好。
对了,她有朋友。
男警察突然间想到那到跟女人一起报案的男人,那男人自称是她的家人,说是她的哥哥。当时他还留了他的电话,男警察把电话调了出来,然后当着陈莫菲的面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您核对后再拨。
空号?
怎么会?
他重新再把号码调出来,并且把早前的通话记录也调了出来,是的,他们还通过一次话,通话时长不长,但真的通过一次。记录忠实的记录下来他们那次短暂通话的时长。
然而再打,对面仍旧是电话公司机械而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您核对后再拨。
怎么回事儿呢?
他很诧异,也不知是出于不甘心还是不愿意相信。再打,仍旧是空号。
“你哥......”
“我没有哥哥。”
“那那天?”
“哪天?”
男警察告诉自己要镇定,两个辅警站在他身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热,后背好像出了点儿汗,好像还没少出汗,他摘下帽子,额前一绺头发垂了下来,于是他把头发往后抹了一下,仍旧把帽子戴好。
“咳。”他再一次轻咳出声,他感觉嗓子有些发紧,但仍旧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彩。
“你有没有亲人?父母?老公?公公婆婆?兄弟姐妹,朋友?什么都行。”
陈莫菲平静的看着男警察。然后重复了他的问句。
“亲人?”
男警察用力的点点头。
“父母?”
男警察用力的点点头。
陈莫菲笑了,“我有。”
她说,我有个好朋友,她叫方草,有点儿胖,你说胖是罪吗?
胖?
胖根本不是罪。男警察觉得从未有过的烦躁,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置面前这个女人,他只知道这次出警让他有点儿丢脸,后面有两个辅警呢,他要把这事儿处理得漂亮才好,至少,不能让面前这个女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于是他粗暴的打断她,音调略微提高,“到底有没有?你打电话给他们。”
陈莫菲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能打了,方草死了。”
“死了?”男警察觉得自己就在崩溃的边缘。
“是啊,死了。一尸两命。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一个男人经的手,骗她的,根本不爱她,是骗她的,后来半夜从我这里离开,然后遇见个拾荒者,把她给强奸了,之后还把她给杀了,我去看她的尸体时,她身上全都是血。那个男人来都没来。有烟吗?”
她抬起眼睛来看男警察。
男警察不知道该怎样往下接了,身后的两个辅警发出躁动不安的喘息声,他能感觉得到。
“别扯没用的。”他拿出公事公办的面孔来,“你刚才报警说的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陈莫菲瞅他笑了笑,点点头,是的,我知道。我会负法律责任的。
“你坚持?”
“坚持什么?”
“坚持孩子是你自己给卖了?”
陈莫菲就又笑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卖掉了,也许是出于对他父亲的失望或者潜意识里的憎恨,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有不同的人格。24个比利,也许她的身体里住着不止于24个不同的陈莫菲也说不一定。
“是的。”陈莫菲说,“是我,真的是我。我把儿子卖了,为了报复。”
“报复谁?”
是啊,报复谁?然而,报复谁重要吗?
“报复这个荒唐的世界。”陈莫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