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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背了书之后,楚辞没有给他们发东西吃,面对着一群孩子疑惑的眼神,楚辞从荷包里掏出了几张小纸片。
“大家都过来看。”楚辞蹲下身把大家招呼过来,“这纸片分两种,上面分别写的是优秀券和及格券。想必大家这几天吃糖果糕点也腻了吧,想不想换别的?”
“楚叔,不腻,我喜欢吃糖。”小胖耿直地说道,眼睛还在楚辞身上逡巡,似乎想找出他到底把糖塞在什么地方。
“就只喜欢吃糖?鸡腿不喜欢,烧肉不喜欢?”楚辞诱惑道。
“喜欢!”小胖叫起来,其他的孩子也用热切的眼神盯着楚辞,将渴望二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果县外郊就在海边上,几乎人人都靠捕鱼为生。捕上来的鱼,好的就卖给县城客栈酒楼来采购的商人,不好的自然就只能自家吃了。
这些孩子一年到头吃的都有鱼,唯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上点鸡和猪肉。碰到年成不太好的时候,过年也是只有鱼吃的。所以,他们对于鸡腿和猪肉的热情才会这么高。
“既然喜欢,那楚叔就要和你们说道说道了。你们平时吃的零嘴,价格都比较便宜,每块大概在一到三文钱之间。就比如说糖葫芦,一串就是两文钱,我们这有十三个小朋友,一天要花多少钱?”楚辞的问题一出口,孩子们立刻皱着眉头开始掰手指了。
二柱对于数字十分敏感,他第一个算了出来:“要二十六文钱!”
“真聪明!”楚辞立刻夸奖了他,“一天差不多就在这个钱之间浮动。那你们知道鸡和猪肉大概要多少钱一斤吗?”
“我知道!”强子叫起来,“一只两斤重的鸡要四五十文钱,越大的就越贵。白肉一斤是十八文钱,红肉一斤十六文!”
“你也很聪明,怎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呢?”难不成经常吃?
“他家旁边住的就是张屠户!”有人揭开了谜底。
“怪不得了,”楚辞点点头,“你们看,鸡和肉这么贵,楚叔能天天都买吗?”
大家摇头,哪能天天都吃肉啊,又不是地主老爷。
“所以啊,楚叔想了个办法,咱们这样,以六天为限。在这六天里,楚叔会让人过来教你们背书释意,你们会了,他就给你们一张纸片。优秀券就是书背得又快又好,意思解释得很清楚,并能有所感悟的孩子能得的。及格券呢,给的是完成了但不太好的孩子。告诉楚叔,你们想得哪一种?”
“优秀!”
“好,有志气!六天之后,楚叔过来,拿到四张以上优秀券的孩子,可以吃到两种,其他孩子只能选择一种。如果连及格券都没有全部得到的孩子,就只能看着别人吃了。或者,你们也可以拒绝这种奖励方法,依旧每天一块糕点或糖葫芦,你们选择哪一种?”
楚辞抛出了两种选择,孩子们一时都陷入了两难之中,皱着或浅淡或浓黑的眉毛苦思冥想。
“楚叔,我想好了,我选第一种!”二柱第一个做出了选择,其他孩子也都决定跟着他。因为二柱年纪虽然不是最大,但却是大家公认最聪明的。
“行,都选第一种是吧?那就从今天开始了。鉴于大家的表现,我决定,今天给大家的都是优秀券!”
孩子们一愣,然后“啊啊啊”地大叫起来,满脸都是兴高采烈。他们小心翼翼地领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优秀券,然后揣在怀里,回家找地方藏起来。
楚辞目送他们离去,转身往外走去,待上了马车之后,他对坐在里头的常晓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看你的了。”
常晓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老爷,您觉得我能做好吗?”
“当然能了,你这半年跟在我身边学习,这些基本的东西你都学的差不多了。我本打算让你今年下场一试,可你还未参加童生试,只能明年再下场试一试了。”楚辞说道。
常晓刚开始和他爷爷学了一些,已然是七窍通了四五窍了。后来又得名师指点,学业自然进步得非常快。除了天资聪颖之外,这小子比旁人更加勤奋也是真的。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楚辞身边的得力助手,所以在楚辞寻找代替讲课的人手时,他就上去毛遂自荐了。
楚辞见他愿意,再加上这时间最多也不过十几天,对他的学业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的,便答应让他试一试。
常晓到底还是十四岁的少年人,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胜任,但难免会有些不安,此时听见楚辞的安慰后,终于放心了不少。
……
初八日,辰时初。
负责点卯的官员拿着名册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去划人,他边走,还边传达楚辞的命令,让大家辰时正到达提学厅旁边的会议室开会。这些官员一听,立刻起身做准备。
“哎,孔大人,你怎么拿着砚台和毛笔?”
孔大人听见冷哼一声:“提学大人不是吩咐了吗?每次会议需准备笔和本子将内容记下来。”
“哎哟,差点忘了,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拿……”
会议室里,楚辞坐在上首看着大家,片刻后嘴角露出几分满意的微笑,东西大家都带了,虽然样式多变,但至少证明他们对于他的话,还是很服从的。
“关于昨天会议上提出的问题,大家想好了吗?有什么意见尽管畅所欲言便是。”楚辞喜欢先听别人的想法,这样就可以及时补充自己在制定方案时的不足了。
下面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还真叫他们想,不是心中已有章程吗?他们大多数人回去都没有想过也不明白为什么楚辞执意要改变规矩。
正当大家静默时,江大海站了起来,说道:“大人,下官认为这规矩还是不变的好。”
哦豁,大家一听江大海的话,立刻就来劲了。这可是当面下脸啊,也不知这厉害的楚提学会怎么应对,会不会直接掏出金戒尺呢?
楚辞却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黑着脸暴跳如雷,而是非常淡然地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现在离县试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贸然改动规矩恐怕引起学子躁动。虽然大人说需要改动的是监考方式和出题方式,但如若有人传出去,胡思乱想之下,必然还是会让学子们无心温习。这是其一。”
“其二,一个规矩得到长久的使用,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若改动后的规矩出现纰漏,影响了县试成绩,那么这个责任由谁来担当呢?大人到时候一句新官上任,未知其根由便可搪塞了,我们可怎么逃过上面的责问呢?”
江大海将话题引到所有人身上,希望能从其中得到一些认同感。他的计策很快奏效了,很多人开始觉得楚辞这个想法是没有必要的,好端端的规矩,改什么呀?
楚辞看着这个与昨天的人设毫不相同的江大海,心知不是他昨日伪装了,就是向高人“取经”了。
“首先,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大家不传出去便行了。到时候采取倒查问责制,一旦有人故意发布不实的消息煽动人心,使学子们不能安心温习功课,一经查实,本官便会向皇上进言,将查出来的那人革职查办,家产全部充公。想必,这个方法应该可以杜绝消息走漏出去。各位大人觉得呢?”
楚辞温和的笑此时在大家看来无疑是很恐怖的了,这话一出,有点想法的人也立刻偃旗息鼓了。
“第二,江大人说的话确实不假。但是一个规矩之所以存在,除了有它存在的必然性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没有另一个更好的办法来代替它。”
“大家可能不明白本官为何执意要改变这个规矩,那是因为,昨日江大人在说明情况时,本官便发现了一个弊端。”
“县试时由分巡道员交叉监考,由各县山长和夫子们巡考,乍听上去,似乎很合理。可大家却忽视了一点,这样做,极易造成舞弊现象的发生。”
舞弊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但凡经历过科举考试的人,就没有不害怕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的。朝廷对于舞弊一直都是讳莫如深的,一旦捉住就绝不姑息。
江大海腾得站起来,脸都涨红了。“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们兢兢业业在此地数年,从未发生过什么舞弊之事!大人此言,是不相信我们吗?”
楚辞对他摆摆手,说道:“先坐下。本官说的是容易出现,不是已经出现。大家都是参加过科举考试的人,自然该知道主考官对于学子们的意义,他是决定着我们能不能更进一步的关键人物。所以每逢公布主考之时,都有无数人想要上前去攀关系探口风,抑或是模仿主考官的文风答题,这样录取的几率就能大大增加了。”
“只不过,由于主考官们身份贵重,普通学子根本无法接触到他们,所以只能各凭运气了。假如有一天,你的叔伯亲戚,你的先生成为了你这次科举的主考官,你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楚辞看着大家讪讪的表情,笑着说道,“大家也不用说出口,这都是人之常情。”
“然而,”他话锋一转,“正因为这种心态太过平常,所以根本无法避免。假如我们还像之前一样,很容易就会让人找到空子钻进去。因为这并非大规模的泄题或是怎么样,普通学子轻易发现不了其中奥秘,便只以为是技不如人之故,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假如真有不学无术之人以这种方法挤掉有真才实学的学子,那么科举的公正性便荡然无存了。”
“听大人此言,是否您想出来的方法能够完全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的?”有人提出质疑,官场的潜规则是没办法消除的,既然无法消除,又何必执着其中,平白去得罪人呢?
“大家不妨先听本官将方法说出来,然后再行判断。若大家听完之后,仍然觉得原来的办法更好,那本官就少数服从多数,按大家的意见来办,如何?”
底下的众人又互相看看,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不同意倒显得奇怪了,听就听吧,他们也想看看,楚辞到底能想出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