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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梨挺不喜欢跟人提及自己父母的事的。
她的父亲常石霖是上流圈里出了名的败家子,也是常老爷子这大半辈子拼下来的名声中的唯一污点。
要是只是没有从商天赋资质平庸也就罢了,常石霖私生活还非常混乱。
他年轻时遇到常梨母亲白懿。当时的白家也算是个富裕家庭,但和常家比就完全不是一个阶级了,常石霖对白懿一见钟情并且立马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常老爷子当初还反对了他们的婚姻,可常石霖根本不听,和白懿一起两脑一热就结了婚,常老爷子把两人赶出家门结果两个月后白懿就怀了常梨,这才算真正进了常家的门。
可惜,这样子一段外人看来一见钟情又冲破重重阻力的浪漫婚姻并没有持续多久。
常梨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再长大一点后常石霖就不常回家了,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这是常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
在她14岁生日那天,常石霖送了她一个“惊喜”,他抱着他那个私生子来见常老爷子,大概是想走当初白懿被接受的战略路线,用孩子来让常老爷子接受他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
结果就被常老爷子直接拎着扫帚打出了家门。
常梨当时面不改色的继续点燃了14支蜡烛,许愿吹蜡烛,看上去丝毫没有受那出闹剧的影响。
常老爷子和奶奶向来最疼爱这个乖巧漂亮的孙女。
当时常老爷子就问她:“梨梨许了什么愿望呀,看看爷爷能不能帮你实现?”
常梨问:“能,爷爷要帮我实现吗?”
常老爷子笑道:“当然了,梨梨要天上的星星爷爷也给你去摘。”
常梨说:“常家的继承人只能就我一个人。”
14岁的孝儿说出这样的话饶是常老爷子也十足的愣了下,可很快便抱着她认真的表示,常家除了她就没有第二个继承人。
常梨从来不傻,甚至在14岁的时候就已经比常石霖更懂战略,学会彻底运用自己的优势。
她其实对常家那些资产完全没兴趣,只是不想它们落到外人手里,一分一毫都不行。
凭什么给他们。
周围围观的同学太多,常梨跟白懿坐进车里。
“爷爷让常石霖和他儿子住下了?”
从那次生日之后,常梨就没再叫过他爸爸。
白懿戴上墨镜,整理头发,姿态优雅:“那倒没有,你爸在旁边买了套房子,以后估计得经常在你爷爷面前露脸。”
常梨睨着白懿,觉得好笑,自己选择嫁的人,都明目张胆到这份儿上了也不选择离婚,只是特地千里迢迢找她,就为了让她再去加固加固爷爷心里头的那道防线。
常梨低着头,拿湿纸巾一点点擦去干涸的颜料斑点:“他要住就住啊。”
白懿看着她动作蹙眉:“你倒是淡定,你每天就搞这些没用的以后怎么继承家业,你真当老头子傻到把公司交到什么都不懂的人手里吗?”
常梨抬眼:“那你去抢啊。”
少女这无所谓又满身刺的状态让白懿终于卸下名媛伪装,声音也连带着尖利起来:“我去抢?我这是为了谁啊?!你每天画这些破玩意儿能有什么出息?!”
常梨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就白懿这功利又毫无艺术细胞与尊重的性子,当初是怎么吸引到常石霖那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的。
见她没反应,白懿劈手夺过她手里的湿纸巾丢到一边,尖着嗓子:“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说是我女儿都没人信!跟个乞丐似的!”
常梨轻笑,声音无所谓:“那就不脏你的眼了。”
她说完便直接下车甩上车门。
涂鸦墙周围的人已经散尽了。
九月的天,即便到下午这个时候也依然闷热异常,常梨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周围的街道,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犹豫片刻又重新放回去了。
“许总,要不要我把常小姐带过来?”司机问。
许宁青没说话,微皱着眉看马路边上的小姑娘仰着小脑瓜看着那副涂鸦画,她眼眶有点红,却始终面无表情。
大概过了一分钟,孝脸上才出现松动,她低下头,努力将眼睛睁大不让眼泪掉出来,可最后还是迅速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
他看着常梨抹完了眼泪后又扯着书包背带原地蹦了两下,夸张的深呼吸,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一蹦一跳的重新进了学校。
他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情绪。
许宁青对常石霖和白懿也有所听闻,起初也的确诧异过这两人居然能教出这样一个孝。
司机也看的心疼:“许总,现在怎么办?”
男人收回视线,斜斜扬起的眼角飞出凛冽的冷,他闭了闭眼:“随她,去酒会。”
常梨去了学校画室。
画室的钥匙还是早上李钦给她的,常梨支好画架调好颜料便开始画画。
小姑娘眼睛还红着,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鼻尖也冒着湿漉漉的粉红,不受控的打着哭嗝一抽一抽。
而另一边,许宁青赶到酒会时还是迟到片刻,立马就被人围着连罚了三杯酒。
原本这种非正式的商业晚会许宁青最是如鱼得水,不少平日里玩乐的朋友一块儿喝酒聊天,时间也过的不慢。
可今天显然不是这样。
房济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怎么着啊许少,你这是从哪个温柔乡里爬出来还虚着呢?”
许宁青抬眼,人懒散的一挑眉,嗤笑一声:“当我跟你一样啊。”
大家聚在一块儿谈天许宁青也没再参与,最后还是拿出手机头一回给常梨打了电话过去。
没打通,关机。
许宁青皱眉,又坐了两分钟,范孟明拿着酒杯刚过来他就起身。
“干嘛去?”范孟明问。
男人什么都没说,拎起外套就直接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常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她茫然的看着漆黑安静的画室,愣了半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才重新回笼。
她很快拿出手机,已经关机。
这个点学校门都已经锁上了,她走过去拽了拽画室的门,果然也已经锁上。
学校的锁门系统是一体的,到时间就落锁,李钦给的那把钥匙到这会儿已经没用了。
少女有些低落的重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那张废稿,面无表情的揉了下眼睛,发呆。
常梨从前赶稿时经常要画到很晚,也不是没在画室睡过,就是学校这画室不经常有人来,一股味道不太舒服。
至于她那个小叔叔,估计又得凌晨才回家,都不会发现她不在,指望不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终于要再一次睡着的时候,一道声音劈开黑暗把她从梦境中拉出来。
声音是陌生的。
常梨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
她直起身,屏息,紧接着又是一声:“——常小姐!”
常小姐。
这次声音清晰,不过这个声线是陌生的。
常梨蹭的一下站起来跑到窗边,脑门儿往窗玻璃上挤。
男人穿着一件衬衣,在夏夜站在昏暗的路灯下,身形高瘦,袖口卷到小臂,往后闲散靠在一辆宾利欧陆上。
旁边站着的司机正仰着头,手在嘴边做出小喇叭形状。
常梨不敢相信,她刚才还在心里吐槽指望不上的小叔叔现在就站在楼下,少女又把脑袋往玻璃上怼了怼。
便看到男人垂眸笑了下,那笑容很淡,却在夏夜中被打磨出极温柔的颜色。
许宁青看着少女吃惊的睁大眼,费劲儿的把脸怼在玻璃上,挺翘的鼻尖都被压出一个小圆点,是真的有颜任性。
他偏头对司机说:“让她把窗户打开。”
蠢不蠢,连开窗都忘了。
许宁青有点包袱,不想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楼下大声朝上面喊,于是把交流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司机。
常梨应声立马打开了窗户,很兴奋的对他挥了挥手:“小叔叔!”
许宁青兜里的手拿出来,也朝她挥了下,又很快放回去。
孝看起来兴奋极了,扬着笑容一点看不出下午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她身子又往外探了探:“小叔叔,你怎么过来了呀!”
许宁青蹙眉,忍不住说:“你当心掉下来。”
孝嘿嘿嘿笑着,小脑瓜听话往后缩回去一点。
许宁青才发现,夜晚安静,其实不用大声说话就能听见。
他吩咐司机先去找人把钥匙拿来,自己又靠在车身上跟孝说话。
“手机怎么关机?”
“没电了,我不小心睡着了。”少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你回去没看到我又打不通电话是不是吓到了呀。”
许宁青轻嗤:“我能吓到什么。”
他赶回家打开孝的房间没人的确是惊了下。
又想起下午时孝偷偷摸摸低着头抹眼泪的样子就一阵皱眉,当时他没过去不过是觉的这时候常梨大概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可电话不通家里没人让他一下子脑中冒出些不好的念头。
许宁青和她房里的肥猫对视两秒,甩上门出来找她。
好在车一开进学校就看到艺术楼二楼突然亮起的一盏灯,司机绕路过去,在楼下喊了一会儿孝就在窗边探脑袋了。
被否认了常梨也一点没难过,自顾自的趴在床边笑嘻嘻的乐。
许宁青抬眸看了会儿,也忍不住轻笑一声:“蠢。”
司机很快带着拿着一大串钥匙的门卫过来,大概已经解释清楚了,没再废话,直接上楼去开门。
五分钟后,小姑娘就背着包蹦蹦跳跳下来。
晚上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她就穿着件短袖,许宁青捞起自己那件外套丢到她脑袋上。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臂,把头顶的外套给扒拉下来,头发弄乱了,眼角还有未褪尽的红,弯着眼甜甜冲他笑:“谢谢。”
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却又傻乎乎开心的缺心眼。
可许宁青见过孝附在人耳边嘲讽的模样,她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从白懿车里出来时也一副冷漠样子,肯定不是温顺听训的那个。
可这会儿眼角的红与脸上的笑意突兀的碰撞在一起,让许宁青忽的心下一软。
他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搂着人肩膀把孝带进车:“走了,回家睡觉。”
月色朦胧。
宾利车在进入夜场的马路上疾驰而过,机械女声播放着前方路况。
许宁青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少女,上车没多久就已经阖着眼睡着了,睫毛纤长浓密,在眼下铺成一个扇形阴影。
“把广播关了。”许宁青说。
车开到门口,许宁青下车绕到另一边,叫了常梨两声。
孝迷瞪着眼,“唔”声,哼哼唧唧的肆无忌惮撒娇:“好累呀,背我嘛。”
许宁青:“?”
?这小鬼睡不醒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
男人直接捏着孝的后颈,像拎猫咪似的把常梨从后座拎了出来。
这动作虽不至于把人弄痛,可看着也实在不温柔,一旁司机忍不住说:“许总,我把常小姐背上去吧。”
许宁青扫了他一眼,淡声:“不用。”
说罢便直接揽着人的脖子半拖半抱的往电梯口走。
司机腹诽着这小许总对孝子实在是太不耐心了,却不知道电梯间的门刚合上,少女就四肢并用的扒在了男人身上。
许宁青蹙眉,声音磁沉,再次无动于衷的把人扒拉下去:“自己站好了。”
少女迷糊眼,扬着脑瓜,唇一撅:“背。”
许宁青看了她一会儿,电梯升至28层,男人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声线很不耐烦:“上来。”
一个温软的触觉从后面贴上来。
男人把少女背进屋,径自走到客卧把她丢到床上,肥猫细软的跟着“喵”一声。
许宁青扯起被子随便盖在孝身上,准备出去时瞥见丢在床脚的书包,拉链没完全拉上,粉色信封滑出来。
男人脚步一顿,蹲下来,修长骨感的手指夹起其中一封信。
书包里有好几封,全是情书。
许宁青扯了下嘴角,轻嗤一声。
什么狗屁玩意儿,一群小屁孩不读书搞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