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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尹伊和傲雪日上栏杆了还没起床,可能是昨日奔波太劳累,今早便睡过了头。
只听“嘭”一声,房门猛得推开了,尹伊瞬间被惊醒,揉着眼睛看向了走到床边的雪蝶。
“小姐,今日分粮了!”雪蝶急忙开口道。
尹伊慢慢坐起了身,不见任何吃惊之色,道:“早就预料到了,村民都把抢的粮还回去了,这份诚心慕容墨翊怎会辜负?此时不分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雪蝶急得跺脚,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懂?只听她道:“可是,村民们都躲家里,没人敢去领啊!”
“什么?”尹伊瞬间瞪大了双眼,“还有这事?这……这也太荒谬了……”
雨蝶叹息道:“将士们敲打着铜锣挨个村子说要分粮,可是村民们都大门紧闭,生怕是幌子。”
尹伊暗暗摇了摇头,感慨道:“村民是被打怕了呀,若是再寒了将士们的心可就麻烦大了!”
此话说完,尹伊快速把睡得正香的傲雪叫醒了,为她穿起了衣服。
只见傲雪搓着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道:“母亲,今日不出去了好吗?雪儿累!”
尹伊一阵心酸,这么小的孩子成日跟着她奔波,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是不称职啊!
“雪儿听话,今日雪蝶姑姑也去,让她背着你可好?”
傲雪的小脸顿现惊喜之色,“哇,太好了,又可以不用走路了!”
看着那张充满笑容的小脸,尹伊惭愧极了。
尹伊再次把自己易容成昨天的样子,傲雪的小脸上又抹了层灰。因为有慕容墨翊在,为了保险起见,雪蝶的脸部也稍微做了调整。
匆匆吃了几口饭,三人出发了。为了节省时间,雪蝶背着傲雪,与尹伊一起用轻功飞过丛丛山林,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第一个村子。
真如雪蝶所说,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尹伊顿时傻了眼。
这时,只听身后一锣声响起,三人急忙转身望去,就见不远处两个身穿盔甲的将士正大步向她们走来。
尹伊和雪蝶互看一眼后,很快心有灵犀地露出一副憨厚之态。
很快两个将士走至三人跟前,一脸懊恼之相,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道:“我们都叫了老半天了,嗓子都喊哑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见着个人影了……”
尹伊的视线瞥过两人手里的铜锣,脑袋瓜子一转,赶紧笑脸相迎,道:“两位将军辛苦了,要不你们先歇息片刻,这敲锣的差事由我们来做?”
“就你?”一将士狠瞪尹伊一眼,那邋遢的样子看着就心烦,“你还是歇着吧,要不干脆你们也回家得了,还分粮呢,都饿死活该!”
话罢,两人抬腿就走,尹伊赶紧上前拦住,又憨厚地露出一丝笑意,解释道:“村民不是有意为难各位,只是听闻前日有人受了伤,这才不敢出门。”
一将士接过话,“哼,还好意思说,若是他们不抢粮,岂会受伤?若不是将军执意袒护,他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尹伊心头一震,如她猜想的一样,果然是慕容墨翊救了那些村民。
来不及多想,尹伊再次道:“分粮之事是皇上下的命令,若是完不成恐怕你们也无法交代,若是失了民心,龙颜大怒可怎么办?”
两将士被说到了痛处,这么好的事却闹成这副田地,真是憋屈啊!
一将士委屈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想分粮,是村民不出来,我们分给谁?不会让我们挨家挨户把粮食扔他们院子里吧?这算什么事?”
尹伊暗笑,“那你们还不把铜锣给我?”
两将士狐疑地互看一眼,“就你,能行?”
尹伊笑着向两人伸出了手,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将士这才慢吞吞地把手里的铜锣递给尹伊,只见尹伊快步走上一高处,抬手敲响了铜锣。
接着就听尹伊扯着嗓门喊开来,“乡亲们,去领粮喽,再不去,粮食就要运走了!”
千里群山环绕,一声喊出,余音缭绕,整个山谷都是尹伊浑厚嘹亮的回声。
不一会儿,咯吱咯吱的开门声响起,一颗颗脑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两个将士直接傻眼了,自己叫喊了大半天不见动静,这人一声吼就齐齐露了面,是不是太神奇?
“嘭嘭嘭!”又是三声铜锣声,只听尹伊的话又来了,“乡亲们,大家都拿好装粮的袋子,随我一起把别村的村民叫去领粮,我一人叫到天黑也叫不完。”
雪蝶笑了,无论是在边境还是在这儿,无论是阿君还是大夫,只要是尹伊,就有本事让人信服。
很快,每家每户的村民都聚集而来,虽然紧张得要命,但还是勇敢地走到了尹伊面前。
尹伊看着村民们一张张胆怯又信任的脸,想到了昨日劝他们归还粮食的情景。
当时村民哪那么容易劝服,那可是救命的口食,早就被藏好,找都无处找。加上害怕被打,他们躲都来不及,更别提上交了。
尹伊无奈,最后来了句,粮食不还,我就走人,这才让村民真正害怕了。
这三年来,为了给百姓们看病,尹伊不知走过多少山路,踏破多少鞋子,风雨无阻,更是不收一分诊银。
时间久了,百姓们也习惯了,这是亲情,是恩情,是保障,甚至认为是理所应当,可当真正要失去时,他们害怕了。
这处地界的百姓是战乱期间逃亡到此处的,他们开荒造房,才有了这样一个个分散的小村子。十几年了,这里无官无将,人们简单又无知地活着,像原始人一般,生老病死都听天意。
尹伊到来后,像对初生的婴儿一般一点点改变他们愚昧无知的思想,让他们有了新的认知,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今她的话就是真理,就是圣旨,他们信她。
中午时分,当乌压压的村民从四面八方赶到分粮处时,所有无精打采等着分粮的将士们瞬间来了精神,要不一个都不来,要不来一片,这是跟他们开玩笑么?
慕容墨翊负手站于帐篷前,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今早听将士们回来复命,说是村民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他们,他的头又炸了。
本来分粮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如今竟搞得像烧杀掠夺一般,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荒唐的事。
在将士们的指挥下,村民们慢慢站成了六排,分粮有序地进行开来。
将士们收敛了暴躁的脾气,对村民很是友好。村民慢慢由紧张变得放松下来,最后跟将士们聊起了天,嘻哈成一片,场面很是温馨。
慕容墨翊一步步向着排成长龙的村民走去,他伟岸的身姿,健硕的身材,在村民堆里十分突兀。
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尹伊怀抱着傲雪,默默地注视着那满头白发的人儿,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最惊讶的要数雪蝶了,她甚至都没认出那人是慕容墨翊,直到看到尹伊发红的眼眶才明白过来。
怎么会突然白了头呢?雪蝶看向身旁的尹伊,难不成是因为当初的不辞而别?
正当雪蝶愣神之际,只听尹伊来了句,“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雪蝶回过神来,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三人刚要离开时,尹伊突然感觉胳膊被几只手抓住了,她转身看去,只见几个村民笑嘻嘻地看着她。
“雪儿父亲,你不用排队,你到最前头去领粮!”
一村民说完,不待尹伊反应过来,又有无数的村民包围过来,齐齐地把她往队伍前面推去。
“对,对,对,雪儿父亲不用排队,到最前头去!”
尹伊抱紧怀里的雪儿,笑得比哭还难看,卖力拒绝着:“不了不了,家里还有粮,我就不领了……”
“骗谁呢?你哪儿的钱买粮食?”一村民接过话,接着对前面乌压压的村民大声道:“快快快,大家都让让,让雪儿父亲先领粮!”
这话一出,拥挤的人群里立马闪出一条直通领粮处的小道,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到尹伊身上,大家七嘴八舌着。
“雪儿父亲,还愣着干嘛?”
“雪儿父亲,快点走吧,没你在,我们怎能领到粮?”
“雪儿父亲,快点吧,再不去那些人会以为我们在闹事……”
尹伊顿感无数乌鸦从头顶飞过,像是一只被戏耍的猴,突然间就被孤立起来了,尽管是善意的孤立。
尹伊无力地望着一张张善良的脸,努力辩解着,“家里真的还有粮……”
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同一方向望去,尹伊这才随着村民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只见村民让出的小道上,一高大魁梧的身影正一步步往她这边走来,尹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越来越近,他耀眼的白发是那么突兀,他审视的目光是那么尖锐,像恶魔一般慢慢吞噬着尹伊的灵魂。
为什么不早点离开?他为什么要走过来?两双眸已经碰撞在了一起,一双惊慌,一双深邃……
已无退路,冷静,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