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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有公务在身，姑且先行一步，失陪了，万望诸位海涵。”不大一会儿纪琮实在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要走人。
这样的社交诚于他的仕途无益，他不必委身于此，这般无趣，倒不如去翻看两回罗与欣送他的策论。
“纪大人慢走，是下官招待不周，纪大人赏脸前来下官已是感激不尽。”顾湛迎出来送纪琮回去，眼看他坐上马车走出大老远才转身返回席上。
最有话语权的人走了，剩下的面面相觑，哈哈一笑，放肆吃喝起来。
“噗！”
叶晋东浑身一激灵，不受控制地喷溅出一口鲜血。心口绞痛得像有千万只虫子啮咬，贪婪地吸吮着他的心头血赖以为生。
他这么想着，心头升腾起一抹遏制不住的怒，四肢百骸就涌起抽筋削骨的剧痛。
“王爷！”王志架住叶晋东的两条胳臂把他扶起来，“您怎么样了？！”
已经有眼泪模糊了王志一双瞪大的眼，自从王爷和西微圣女缔结盟约回来之后，三五不时就会出现眼下这种状况。
“王爷，吃了它兴许会好些。”王志从袖口摸出一颗丹药递到叶晋东唇边。
这次发作得格外快，叶晋东的唇色已经变了，面色苍白，唇色泛灰，脱了力似的捂着胸口，往日的精气神儿通通消失不见。
“不，不必，还不到最艰难的时候，提早用了这粒药丸，再发作就没招了。”叶晋东勉力说了这两句，眼皮就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
“她这一招倒是厉害。”过了许久，叶晋东才缓过来，恨恨地丢下一句，“本王偏不教她如意。”
一口血又喷出去，在墙面上绽放一朵绚烂之极的梅花。
“王爷，自个儿的身子要紧，还是服下去吧。”王志单膝跪地，双手托举着那一粒能救命的药丸。
“收下去，本王还能撑得住。”叶晋东并不松口，坚持着摇摇头，扭头不看王志一脸期许。
“百毒解，何尝不是以毒攻毒，既然如此，那吃不吃又有什么分别。”叶晋东的生命力委实逐渐衰弱下去了，只说这么一小段话就不得不停下直喘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那西微圣女这一招太过阴毒，竟然想出以活人生哺子母虫幼虫的主意来。”王志双眼通红，若不是受制于人，他恨不得即刻就冲上去逼问解药的下落。
“王志，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万万不可因为一时得失坏了大事。”叶晋东气若游丝，唇角带着残留的血渍，精明震慑的眼眸半睁半闭，“这些年的努力不该付诸东流。”
欠他的，叶晋南是时候还回来了。
“王爷……”王志欲言又止。
“太后。”叶晋东嘴唇翕动，示意王志向祁如燕求助。
祁如燕是他的亲生母亲，万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可惜这消息没能传出去，又被纪琮拦截了。
这段时日叶晋南约莫是忙糊涂了，再者祁如燕又过分乖觉，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就放下心，随手把盯着祁如燕的一应事宜甩给纪琮了。
纪琮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接近后宫的二门，对于祁如燕简直了如指掌。
“陛下交代过，不许苛待娘娘。”既是看顾，那祁如燕每日的一饮一食都是纪琮关照的重点。
祁如燕觉得，还算纪琮机灵，否则来日她定然不会轻饶于他。
“娘娘信佛，莫要沾染荤腥扰了佛祖清净。”纪琮又不经意地加了这么一句，面色诚恳，还朝震怒的祁如燕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娘娘玉体欠安，不知是否需要微臣请太医过来？”
“纪琮，哀家听闻你在大理寺做的不错。”祁如燕抚着尾指上尖锐的护甲，漫不经心地问纪琮。
“承蒙娘娘挂念，微臣在大理寺一切都好。”纪琮不卑不亢，挺直了腰背，腰间一枚玉佩静静垂着，只露出一角来，却把祁如燕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一瞬。
“那就好。哀家这老婆子嘴碎惯了，少不得说道你两句。”祁如燕顿了顿，矜贵地拿帕子压了压唇角。
“娘娘请讲，微臣洗耳恭听。”纪琮膝下稍稍挪动，这慈宁宫的地板冰冷硬实，他方才没看准，竟直直跪在一处凸起边缘，时候久了就觉得两膝酸痛难忍。
“你学问做得好，该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句话吧？”祁如燕状似不经意地扫一眼纪琮，略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些压迫的意味。
“微臣不知。”纪琮抬头，毫不避讳的直视祁如燕，说话掷地有声，“微臣不才，只粗粗念了两本书，知道范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杜夫子‘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旁的却是不曾知晓。”
“好啊，云夜能有你这般好儿郎，千秋万代传承下去绝不是空话。”祁如燕皮笑肉不笑，语气满满的欣慰，纪琮看的分明，她眼底有一层灰蒙蒙的阴翳，无论如何也散不开似的。
“大理寺主簿……五品京官吧？”祁如燕若有所指，“纪戎已然坐上户部侍郎了，又是只你这一个正儿八经入仕的儿子，怎的也不说擢升一二。”
听起来像替纪琮打抱不平，嗔怪纪戎这个做父亲的拎不清，不知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纪琮若是步步高升，又岂会短了纪氏全族的好处？
纪琮笑而不语，只看祁如燕自顾自地唱独角戏。
“家父一生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自然是希望微臣自己闯荡出名堂来的。”四两拨千斤地还回去，偷眼看过去，祁如燕的脸色果然不如从前好看了。
两袖清风是真，户部油水多，逮着一个就是个打着灯笼也难寻的肥差，偏生纪戎这么些年了，已经做到二把手的交椅上去了，竟然还捞不到什么油水来补贴家用，有段时日还是靠叶薇的嫁妆过活的。
也算是窝囊到家了，也就叶薇还巴巴地贴上去把纪戎当成个宝贝疙瘩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