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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七、十六岁的少年喊她阿娘,叶渺有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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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前,宝儿午睡醒来,在屋子外面玩了一会无聊,让沈狼带他来林子里玩。

他手短脚短,一到林子里却异常灵活,跟着沈狼上蹿下跳,像个穿着小姑娘衣裳的猴子似的。

嫩绿的枝头间,已有雀鸟穿梭,欢快清脆的笑声,不仅惊动了林中雀鸟,也惊动了林子另一头,坐在溪水边洗脚的少年。

月光般的银发缓缓流淌,他支起耳朵,听着那声音,不由自主往林中而去。

在来的那天晚上,沈狼便将这林子全部巡了一遍,这里没有凶猛的野兽,也没有捕猎的陷阱。

只有一些蠢笨的山鸡,狡猾的狐狸,肥嫩的兔子。

眼看着天色近黄昏,该回去准备晚膳了,沈狼想带宝儿回去,宝儿不愿意,“狼叔叔,宝儿再玩一会。”

骑马虽然好玩,可连续大半个月后,宝儿对于能在地上玩耍兴致很高。

而且他年纪渐长,虽然仍然爱黏着叶渺,也开始有了想要自己独立的时间和空间的念头。

沈狼同意了,在他看来,男孩子应该早早学习单独生存的本领。

“有事,喊我。”他道。

“多谢狼叔叔,宝儿玩一会,就乖乖回去。”宝儿笑眼弯弯,扎着两个小鬏鬏的样子,像极了个小女孩儿。

沈狼立马想到妞妞,眸光越发柔软。

他伸出笨拙的手揉揉宝儿的小脑袋,转身离去。

他一走,宝儿眼角余光看到只美丽的山鸡飞过,挥舞着双臂当翅膀,迈着小短腿追着跑过去。

突然,一抹藕粉色不知从哪出来,出现在他面前。

宝儿顺着那光滑的缎子往上瞧,见到那及腰的如月光般的银发,以及一张雌雄莫辩的美丽容颜。

他灰蓝色的眸子像天空一样干净漂亮,宝儿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眸子,一时看呆。

半晌,宝儿回过神,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好看的姐姐,你从哪里来的?”

少年楞了一下,单薄苍白的唇角微微翘起,“我不是姐姐,我是哥哥。”

他的声音如山间流淌的泉水一样好听,“你不怕我吗?”

“哥哥你长得这样好看,宝儿为什么要怕你?”

好看吗?少年伸出细长洁白的手指,那手指极细长,指甲是透明的灰白色,好看得宛如雕塑。

“真的好看吗?”他喃喃问道。

“好看,哥哥是宝儿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哥。”宝儿肯定道。

表舅是最好看的表舅,二舅舅是最好看的二舅舅,这是宝儿的逻辑。

少年清清浅浅地笑了,他一笑,及腰银发轻轻晃动,散发着月华般的光芒。

他蹲下身,灰蓝色的眸子看着宝儿,“我叫阿殊,你叫什么名字?”

“阿殊哥哥,宝儿叫宝儿。”

“宝儿,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少年伸同手。

朋友?宝儿眼睛一亮,小手抓住少年的小手指,“阿殊哥哥,你也是宝儿的第一个朋友!”

“宝儿!”叶渺的声音,被穿梭在林间的风带进来。

“阿殊哥哥,阿娘来了,宝儿带你认识阿娘!”

他拽着少年的手指向外跑,待听得叶渺的声音越来越近,下意识松开手指,奔向叶渺怀中。

大半天不见阿娘,他好想阿娘啊!

少年看着自己被宝儿松开的小手指,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然后抬眼看向不远处,将宝儿抱在怀中的年轻女子。

这就是...阿娘吗?

他抬脚走过去,对面女子听到响动,不由抬起头,眼中露出方才宝儿看到他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少年看不懂那神色,只觉得阿娘,好像不是那么讨厌。

他缓缓走到叶渺面前,灰蓝色的眸子轻轻眨动,“你怕我吗?”

叶渺惊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这么好看,我不怕。”

少年的模样确实生得惊艳,可在这闭塞的古代,只怕会被当作异类或是妖怪。

想到妖怪二字,叶渺想起自己前世初来的遭遇,对眼前少年顿生几分怜惜。

“阿娘,你好,我叫阿殊。”

阿娘?叶渺顿时惊呆。

以前没生宝儿时,她近乎疯狂的希望有人喊她阿娘,但也仅限于几岁的孝子。

这少年看着怎么也有十六七了吧,这样喊她阿娘,让她好方。

不过转瞬,她便明白过来。

这少年长成这般模样,他家人定是将他藏起来养的,所以这少年大概完全不懂世俗之事。

“我叫何卿,你可以叫我何姐姐,或是何姨。”叶渺微笑着解释道:“阿娘暂时是宝儿的专属称呼。”

“阿娘,阿姝哥哥是宝儿的第一个朋友。”小家伙感觉阿娘看阿殊哥哥的时间比看他还长,连忙表现存在感。

既然是宝儿的朋友,“那就喊...”

叶渺话没说完,少年阿殊道:“何姐姐。”

他觉得何姐姐比较好听。

叶渺:...好吧,反正也不是亲戚,也不会认识太久,乱就乱吧。

“阿殊你住在哪里?”

少年指了指身后,“林子那一头。”

“天色不早了,你能一个人回去吧?”

少年点点头。

“那再见,阿殊。”

“再见,何姐姐。”少年看了眼宝儿,“再见,宝儿。”

“阿殊哥哥,明儿再来林子玩好不好?”

及腰银发轻轻晃动,如月夜下流淌的湖水,光芒点点。

看着宝儿跟着叶渺走出林子,看着宝儿依依不舍地转身挥手,少年望了望自己的手,学着宝儿伸出来挥了挥。

“再见,阿殊哥哥。”

“再见,宝儿。”

少年转身,藕粉色长袍划过优美的弧度,如玉一般精致的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转眼便消失在林子深处,只留下一股山泉水般的淡香。

——

第二天早上叶渺去到云来客栈的时候,大堂坐满了赴考的学子。

叶渺正奇怪怎么会这么齐人时,中间的周管家扭过头,看着她和善地笑道:

“何公子来得正好,各位公子们正打算作诗一首,介绍自己家乡景致,何公子也坐下来一首吧。”

他指了指某处空位,叶渺朝那空位走去,看来周管家的挑选已经开始了。

“是,周管家。”

她刚坐下,身边正埋头苦思的男子转过头,看到她之后,瞪眼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小白脸?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是孙秀才,失敬。”

这孙秀才虽然说话不怎么中听,态度有些让人讨厌,瞧着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叶渺更没理会他,打了招呼便扭过头。

倒是那孙秀才见她没有发怒,微微一楞之下,反而自个凑上来。

“喂,小白脸...”

“我叫何卿,你可以叫我何公子,或者何学子。”叶渺道。

她脸都抹黑了,还叫她小白脸,会让人笑话的,叶渺心里觉得这孙秀才眼神肯定不好。

孙秀才撇撇嘴,“何卿,”他道:“你会作诗吗?”

“一点点。”

“真的吗?”孙秀才顿时咧嘴笑了,“太好了,有人作伴了!”

他顿时如找到知己般,指着前面一桌上的其中两名年轻学子,同仇敌忾道:“那两个家伙太可恨了,这么短时间内,居然作出水平如此高的诗。”

他说完将那两人方才作的诗念了一遍,又问一遍叶渺,“你说可恨不可恨?”

叶渺又多看了两人一眼,按孙秀才刚才所念的诗来看,那两人水平确实不错。

“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姓王,一个姓李。”那就暂且叫王秀才,李秀才吧。

叶渺哦了一声,“两首都好,李秀才的那首更好些。”

“是吧?你说可恨不可恨?”孙秀才咬牙切齿地说完,又不知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什么?”叶渺耳尖地听到,扭过头问他。

“没什么。”孙秀才见叶渺似偷看他未写完的诗,连忙用手捂住,扭过身子防贼似地看她,“你休想找机会抄我的!”

叶渺:......

想起他那一手比自己还难看的毛笔字,默默坐直身子,提笔蘸墨,在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写起来。

不一会,她放下笔,抬首道:“周管家,我写好了。”

“你写好了?”孙秀才转头惊讶看着她,“这诗没说一定要交的,你没必要上赶着丢脸!”

“没事,我脸皮厚。”叶渺道。

孙秀才抽了抽嘴角,一时竟无言以对。

“哼,不识好人心。”他冷哼一声扭过头,“等会在为笑柄,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叶渺还没出声,那边将诗拿过去的小厮,已高声念起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那小厮只识字,并不懂诗的好坏,念完后发现所有人停下笔,怔怔看过来,一时还以为自己念错了,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没错后,才将纸递给周管家。

他不懂,周管家也是秀才出身,虽然作诗未必好,但好坏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可是名品好诗啊!听完眼前便能出现一副清新秀丽的山水画,空山雨后的秋凉,松间明月的光照,石上清泉的声音,浣纱女归来时竹林中的喧笑,还有渔船穿过荷叶......

诗中有画,妙啊!

啪嗒!有毛笔掉在地上,孙秀才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渺,面上是惊艳,亦有被欺瞒的愤怒,“你不是说你就会一点点吗?”

“是啊,就一点点。”叶渺道。

这还有叫一点点?孙秀才看了眼自己冥思苦想半天,还只有一句、而且不太通顺的诗,愤愤想到:我这才叫一点点好吗?

他气得想离席,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气呼呼坐在那,却是没有走。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不来,啪啪啪!

“好诗!妙啊!”

掌声夹杂着赞美声响起时,耳边突然传来孙秀才飞快的一句低语,“你小心些。”

“你说什么?”叶渺转过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明明会作诗,还骗我说就一点点,哼!”

孙秀才大声地傲娇地哼了一声,扭过头。

掌声响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许多写不出来的,或者此时半点灵感全无的,干脆放下笔,与周边人讨论起来。

因此之后再交诗的人,越发少了起来。

不过敢在叶渺之后还交诗,那也都是能力相当过硬的。

叶渺认认真真地记下了每一个人的样子和姓名。

以诗会友结束,用完午膳后,叶渺正准备上楼休息,方才从她手中接过诗的小厮走过来。

“何公子,周管家想见您一面。”

在他前面上去的孙秀才听到这话,脚下一顿,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叶渺一眼。

叶渺微微一笑,“小哥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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