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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寒风吹过，似乎迷了陈志和的眼睛。
手上的滑腻，那是……血吗？
石头惨白的脸色在被枪炮火焰照亮的夜色中那样清晰，陈志和多希望那只是因为怯懦和恐惧。
至少，那是不用死的吧！
“班长……咳咳……他娘的……有点儿疼……”
石头的声音十分虚弱，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哭泣。
陈志和手忙脚乱的撕开一个从鬼子身上缴获的急救包，想给石头包扎。
可雪白的纱布刚挨上石头的身体，就被鲜血浸透了。
他的肚子上至少中了两枪，后腰上那两个能塞进去一个幼童拳头的窟窿就是最好的证明。
歪把子机枪30厘米的枪架太高了，射手大半个身子都必须探出，石头这伤应该不是刚刚被打的，最少，也在两分钟之前。
或许，应该是在他刚才躲进战壕之前被击中的，他的下意识，不是害怕，而是剧烈的疼痛。
可他，竟然还骂了他。
陈志和拿着急救包拼命堵塞石头伤口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根据伤口的位置，其中一颗子弹应该是打断了石头的脊柱，尖锐的骨茬儿刺痛了陈志和的手，更刺痛了他的心。
他无法想象，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石头是怎么坚持重新拿着步枪射击，又怎么还帮他上好机枪子弹的。
“班长……星星咋……没了？”
陈志和抬头看了看苍穹之上闪耀的星光，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事儿，被云彩遮住了，你肯定是累了，先睡会儿，睡醒了，天就亮了！”
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石头无意识的抬起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陈志和的手，语气骤然急促起来：“班长，帮我告诉……胖长官，我很……很崇拜他，以后……以后让他教教我……教教我杀……杀鬼子……的本事……告诉他……我刚刚……杀了……五个……我不是……瓜怂！”
“好！你放心，叔叔跟你保证，长官肯定会把他那一身的本事，全都，教给你！以后你也能当班长、不、当排长、当连长……你他吗的能杀更多的鬼子、能当更大的官儿啊……”
说到最后，陈志和已经泣不成声。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那件还算合身的日军军服，也带走了石头的生命。
没有人知道，石头的真名其实叫陈石，他是陈志和的亲侄子。
第十九路军有规定，所有有着亲属关系的士兵都要分开，不能在一个步兵排。
为了方便照顾侄子，又不让上面知道，陈志和从一开始就不许石头叫自己叔叔，而只能叫班长。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石头还是牢牢的记着陈志和给他立下的规矩，没敢叫出一声“叔叔！”
反倒是陈志和自己违规了。
而以后，陈志和也永远都听不到这个小自己10岁的侄儿叫自己叔叔了。
“狗日的小鬼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轻轻放下已经停止呼吸石头的身体，已是泪水满腮的陈志和一声低吼，端起那挺石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装好弹板的歪把子机枪，两步蹿到那处转角，同时扣下了扳机。
一名日军士兵刚猫着腰刚要转过那处转角，日军士兵手中的刺刀几乎已经刺破陈志和胸前的皮肤，却生生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的倒飞出去，撞倒了紧随其后的一名同伴，双双被子弹送回了老家。
另外两挺机枪也分别怒吼起来，将两翼的日军全部打趴下，不再向先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前进。
至此，他们这边的四挺歪把子机枪全都暴露了，揭开了所有底牌。
日军的两门掷弹筒开始发威，连续七八发榴弹无比精准的投掷过来，将躲避不及的两挺轻机枪连同士兵炸上了天。
陈志和和另一名机枪射手只能暂时躲进战壕。
而因为己方损失惨重而且战况毫无进展，介川佑二也无比愤怒，挥舞着指挥刀派出了一个小分队从正面开始进攻，攻击的同时也吸引敌人的火力，给两翼的士兵减轻压力。
从战术应用上说，他很完美，教科书般的日本陆军小规模部队攻击战术。
但前提是，敌军目标很明确。
显然，黑暗中潜伏的那个胖子，芥川少尉是没发现的。
对敌人的兵力都没侦测清楚就贸然实施教材上的战术，这种失误，无疑是致命的。
“咔、咔”
两枚十年式手雷的保险销被拔掉，相互撞击点燃引信，犹如两颗迫击炮炮弹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飞越近40米的空间，落到还在愤怒的挥舞着指挥刀痛骂下属无用的芥川佑二前方五六米处。
“轰ｄ！”
由于介川佑二和那几名日军士兵所在的位置距离飞机太近，因此岳复甩过来的那两颗手雷并没有在他们身边爆炸。
两枚手雷的效果并不大，只炸死了一名趴在战壕里全神贯注找中国军人火力点的掷弹筒兵。
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却是把芥川佑二和几名日军吓得都躲进了战壕。
中国人，竟然还有“迫击炮”？
不是迫击炮，难得中国人能将手雷投出200米远吗？芥川佑二的逻辑判断力一直很强的。
他的主要精力依旧放在200米外的中国人阵地上，却没有想到会有中国军人大胆到潜伏在距离他阵地不足40米的位置，更没想到，人家要搞的重点不是他，是他身后不远处那架飞机。
要不是怕这种双翼螺旋桨飞机太脆弱，刚刚岳复的手雷就会冲着他这儿扔过来了。
岳复在黑暗中像蜥蜴一样潜行，剧烈响起的枪炮声将他手足快速与地面的摩擦声全部掩盖。
闪着寒芒的刺刀在黑暗中如同野兽滴着涎夜的獠牙，冷静而凶残的冲向了它的猎物。
介川佑二没能找到中国人的迫击炮，却等来了一个杀神。
一名躲在战壕里的日军还拿着枪在对远方瞄准，他已经透过掷弹筒爆炸的火光找到了一个目标，一个半跪着射击露出了全部身形的中国军人。
当他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来，拽住了他的枪，他的力量是那么的大，以至于惊慌中紧握枪杆的日军竟然生生被拽出战壕。
然后，介川佑二就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人就这样，被生生的挑在半空中，然后被一脚，踹出了五六米。
那个自黑暗中蹿起，身高体胖的人，犹如魔神。
本来，这片阵地上，除了被炸死的那个掷弹筒兵和刚刚被生生踢毙的日军，算上介川佑二在内，这里一共还剩下八个人。
如果放在平时，这八个人甚至能够干掉中国的一个整编排。
可是现在，当那个突然而至的魔神蹿入战壕，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终结，甚至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反应最快的，也只是盲目的扣下了一次扳机，连目标在哪儿都没有看清。
整个战壕里响起的枪声，也不过堪堪五六枪而已。
直到介川佑二的脑袋被一把刺刀从下颚穿入、从天灵盖透出的那一刻，距离岳复冲进这片阵地只过了二十秒钟。
真正的十步杀一人。
推开介川佑二的尸体，岳复剧烈的喘息着靠在那架飞机上，撕开一个急救包扎紧腿上血流如注的伤口。
尽管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是这具不争气的身体还是让他挨了一枪，右腿被子弹咬掉了一块儿肉。
但是，飞机到手了！
对于这种只在陈列室里看过的螺旋桨式飞机，岳复心里多少有点儿没底。
不过，放置在座位上的放着降落伞的背包多少还是给了某胖一点儿底气，只要能飞起来，再不济，也是可以跳伞的，那对于最低高度曾经200米打开过伞包的共和国獠牙来说，不再话下。
坐进驾驶室半分钟之后，在岳复的努力尝试下，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是响了起来。
可这并不意味着岳复就已经能够安全起飞了。
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动了那些正在试图将陈志和众人尽数歼灭的日军士兵，十几名日军士兵立即在一名曹长的带领下掉头朝这边跑来。
飞机不是汽车，点火之后一脚油门儿就跑了。
由于没有足够长的跑道，因此岳复需要时间，等螺旋桨的转速达到起飞的标准，才能尝试短距离滑行起飞。
而且，机会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