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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再遇老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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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切都还仅仅是猜测而已。”刘赢说。

想来,自己的这个叔父东葛册虽是向来严厉,但也并非是针对他一人,而自己的那一个堂兄,两个堂弟,多年来虽然不能说与自己是形影不离,可多少也同自己一起排解过几段孤苦寂寞的日子。

如今,若是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第二顺序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就怀疑他们欲对自己痛下杀手,如何能够让刘赢相信?毕竟,他还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世险恶的道理对其说来不过是休闲读物上的说教罢了。

婴宁看他疑惑不定,转过身摇了摇头,又将双臂交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好自为之吧。再说了,那个东葛册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獐头鼠目的,和你谈话时偷偷地瞄你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这种人最可恶了!”

“你们认识?”这婴宁虽是对刘赢自称是这灌兜山中的一只千年狐妖,可其终究是何身份却是无人知晓。刘赢只道她来去无踪,必不是寻常人类,可此时见她只言片语之间竟是对自己的叔父东葛册评论得如此贴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哎呀M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混蛋小子说这么多干嘛?我走了,你赶紧逃命去吧!”说完,婴宁竟也不等刘赢答话,纵身一跃,眨眼之间便又掠得无影无踪了。

刘赢叹息一声,又垂下头摸了摸手中的莫邪宝剑,忽地又想起东葛莫纳所托,禁不住苦笑一声,踏步而去。

走着,走着,走着……

苍穹下,小道上,这个满怀心事的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仰首望天。那天是蔚蓝的,高高在上,空洞而又飘渺。刘赢怔怔地看着,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眉头皱在一起,低低地向着天空,仿佛也向着自己的深心,轻轻道:“我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谁?”

是啊,为了谁呢?为了继承东葛丹的王位,造福九黎族人民?还是为了兑现对东葛莫纳的承诺,拯救这天下苍生?

其实,他只不过才十五岁,一个刚刚知道了人世艰辛而又还带着些顽劣气息的少年而已。他想要的,不过是牵着心爱女孩儿的娇手,一起看遍这灌兜山的青山秀水。而那些天下兴亡的大事,不过是自己热血澎湃时的三分钟幻想罢了。

其实,这普天之下的每一个人,自打出生之日起,便牵扯进了诸多的恩怨纠葛之中。随心所欲地活着,是一件最容易却也最艰难的事情。

一人一剑,身无分文的刘赢从日出晨曦一直走到了残阳坠沉,依旧是没有走到中央小镇。本来,他若运气疾行,虽是比不上绝尘的脚力,但这些路程,那也不过是半日的光景。只是此时他心烦意乱,倒也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细细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了。毕竟,自打从这条大道返回九黎寨之日起,大大小小,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偶尔还可以迎面遇到几个独行的人。刘赢皮肤黝黑,衣衫也不似汉家子弟那么光洁平整,手里又提着一柄宽厚的古剑,看着多多少少也令人心生惧意。甚至于有的年轻女子在忐忑不安地经过刘赢身边没几步之后,便是再也不顾及淑女风范,撒开腿便是敞开了跑去。

刘赢苦笑几声,看来他这身装束离那惩恶扬善的游侠义士还差几分,倒是与那拦路打劫的土匪不差多少了。

如此,刘赢只得脱下上面的外衣,将那莫邪宝剑包裹起来再背在后面,这样,倒是少见了几双睥睨的眼神。

一路曝晒,倒也是不想吃饭,只是偶尔到路边清澈的水沟里去掬一捧水喝罢了。直到夜色降临,刘赢才用石子射了只走了霉运的小鸟,拔毛摘肠串在宝剑上面,烤着充饥。

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晴朗夜晚。头顶上,一条宽阔的星河横亘过去,将那原本单调至极的夜空也装扮得如诗如幻。在这个恬静的夜晚,刘赢的心情也逐渐宁静下来。他摊开一片草地,安静地躺在那里,仰面望天,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静静地躺着,脑海之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忧,静静地看着夜空,直到静静地睡去。

其实,人生在世何必活得那么喧闹,这样安静如止水的夜晚本不该这么奢侈才对。

待刘赢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他用力翻了翻几圈眼皮,又到一边的水沟里洗了把脸,漱了漱口,重又将那柄莫邪宝剑背起,沿着这条土路,向小镇走去。昨夜美美地睡了一觉,今日醒来心情竟是大好。

约莫中午时分,忽是闻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快速传来,刘赢这一路上也没见着几个骑马的,心中好奇,回转身去那么一望,竟是一人二马。

刘赢心中欣喜,扬臂开口叫道:“康丹!康丹!我在这儿呢!”

那人收缰勒马,仔细看去,不是康丹却又是谁?原来,这康丹自打知道了刘赢被下放大狱之后,便是心急如焚,奈何又没有暮色阿果那般杀进死牢的勇气,如此踌躇了几日,更是越发的焦急。后来知晓刘赢与人一起逃逸,他便也不再迟疑,寻了个包裹,装了些生活必需品,就找了个机会寻刘赢来了。难得的是,他还带来了刘赢所钟爱的坐骑绝尘。

“难得你把绝尘也给我送来了。”刘赢跨上那匹火红似碳的骏马,对着康丹开口感激道。

“是阿果小姐帮的我。”康丹说。

“阿果?对了,阿果怎么样了?他们没有治阿果的罪吧?”刘赢问。

“为什么要治阿果小姐的罪?”康丹听了迷惑不解,他自然是不知道暮色阿果设计去营救刘赢的事了。

“哦,没什么。”刘赢听康丹如此说,便也放下心来,只道是暮色阿果还未来得及实施计划,就已得知自己潜逃出去了,如此才没有铤而走险以至于被抓。

当日刘赢忽然下定决心同嘎哈番一起挖隧道潜逃,就是因为不愿意暮色阿果牵扯其中。其实,刘赢对暮色阿果的关心有时候是更甚于对自己的关心的。只是,他偏偏是自欺欺人地将这种爱护归类于兄妹之爱罢了。

“阿果小姐还把自己的银锁取了来,让我捎带给你,说是由路上典当了好换些银两作远行的盘缠用。”康丹说完顿了一下,眼睛望着刘赢,口气中似有淡淡的惋惜,接着道,“阿果小姐她对你真好。”

刘赢听了也瞬间沉默下来,因为他知道那件银锁在暮色阿果心中的分量。

对于九黎族女孩子而言,每人出嫁之前,家里人或大或小都会为其打造一只银锁。那银锁在她们心中就好比是男子的灵戒一般,象征着自己最终的归宿,如果女孩子出嫁时要是没有银锁陪衬的话,那么她在夫家是绝然抬不起头来的。

暮色阿果自幼便失了双亲,所以母亲给其留下的银锁更是显得弥足珍贵,这许多年来,她是一刻都不曾离身的。此番她将这银锁赠与刘赢,心中的那份情谊自是再明白不过了。

刘赢心中感动,却是终究是不愿做个明白人,目光游离地看着前方,口中嘀咕道:“我又不离开这清泉镇,要什么远行的盘缠。”

康丹闻言叹了口气,道:“阿果小姐让我自草甸村南下外出寻你,其实她哪里知道,小王你在那小镇里面还有个牵挂之人,哪里又舍得远行呢。”

刘赢明白康丹的意思,只是偷偷地白了他一眼,不做理会。

这路上有了个打伴的人,时间倒也过的飞快,二人终于赶在黄昏之前赶到了镇上。

镇子中间的街道人流渐稀,每个生意冷清的小摊贩都纠结在收摊儿与再等等的意念之间。二人一同去寄存了马匹,穿过一条小街,便是往那山腰上的学校走去。半月未至了,也不晓得这儿的一切是否如往常一般平静呢?

“咦?这位先生!你额有朝天骨,眼里有灵光,仙人转世,神仙下凡,我终于等到你了,哎,不要走!虽然我泄露天机,灾祸难免,但是我命中注定,就算要冒天大的危险,我也要给你看个全像!哎?不要走啊,不要走,你听我说嘛!哎?”

刘赢循声望过去,只见得大街边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端坐在一张简易的木桌后面,头顶上扯着一大块遮阴挡阳的破旧帆布,而在其右手旁边,则是立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布,上书四个大字曰:仙人指路!原来是个看相算命的。

康丹乍一看还愣了一下,不过片刻便是摇摇地指着他道:“小王,是那个骗子!”

刘赢被他这么一惊也赶忙重又望过去,细细一看,不是当日汥江边上撑船的老晃却又是谁?只是,当日见时他鹤骨仙风,一派世外高人的派头,今天却是吆三喝四的,完完整整的一个江湖骗子的模样,又兼距离颇远,所以刘赢方才一时也没有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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