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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
这几年在九州各国周旋,经历过生死战争的大场面,还有兵不血刃的权谋争斗,也有至亲如手足一般的人因我而死,也曾被无比信任的人防备,次次试探。
若我与青华身上,没有背负那许多的枷锁,或者当真可以逍遥浪迹江湖,三餐四季,朝夕相伴。
可世上总有一些事,要比个人的性命,个人的荣辱情感更加重要。
早晨起来梳洗,篦子居然梳下来好多头发,当中还有白丝。
岁月又能绕过谁。
四年前回来,无论九州硝烟如何,青州依然是一片乐土。
青华是个好帝王。
而他手下那些良相能将,也都是英才。
没了苏阳离的青州,并没有变差,甚至比苏阳离在时更好一些。
没有苏阳离的青华,也依然是满腹雄才伟略,可将九州一统的帝王。
何谓天命?
何谓福星?
何谓得苏家者得天下?
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笑话罢了。
起初回来,我不忿,不服气,更多的是委屈和破镜难圆索性破罐破摔的赌气心性。
归根到底,是把自己看的过重。
我病了一个冬日,一日比一日懒床。
半梦半醒间,好像我儿就在枕边抱着布偶嬉闹,软软的喊我娘亲。
我便更不愿意起来。
到了春天,身体好些,我便去上朝。
有时青华在,他在时,总问我关于时政民生的问题,我也一一作答。他不在时,三阁主政,互相制衡。起初不放心,我仍日日去上朝,可三阁虽偶有意见相左,却出了奇的齐心。
为民爱国之心。
后来甄富贵回来,不但把宝藏带了回来,还把苏家的秘密带了回来。
那场大病,我整个人的精气神几尽被耗尽拔干。
管家一日三副汤药不停送进来。
甄富贵闲时来,也不顾主仆尊卑,黑着脸从床上拖我下来,又在我腰间绑了绳,强带我在院中走动。
四年转瞬即逝。
青华在外征战的时候,有时三五月才寄一封信来,有时三五天便有一封。
信里说的,大多是当地民风如何,战事如何吃紧,兵将有多齐心等等诸类。
玄一也寄信。
大多是条件太苦,没有什么好吃的。又或者哪日换防猎了野兔,又如何如何做的,味道是如何如何馋人。
四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我一直在等玄一和青华回来。
又起晚了。
原本还困乏,是府内闹腾腾的,扰了觉醒的。
唤了好几声,才有人应我。
管家和下人来时,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
“主子,是帝君又胜了!”
“即将班师回朝。”
看着他们脸上这样自豪,我心底里也很高兴。
慌乱的起身翻寻,管家也在一旁帮忙,将装着青华信件的大盒子带了过来。
“有好多信主子没看,老仆都收起来,按日期排好放在箱子中。”
说着,管家打开巷。
看着密密叠叠的信,心里有些怯。
“最近的那封,读来听。”
管家利索的将最边上一封拿出来,打开先看落款,再道:“这是帝君半月前送来的。”
见我抱膝不言,管家念道:
“阳离亲启:樱州难攻,但已破三十七城,直抵帝都。玄将带军自后围困,十日可克。雪州非人境,本君已与雪主有盟,雪州永不出,本君永不克。天下一统,归心似箭,分秒盼聚。”
管家喜道:“原来帝君早半个月前,已经第一个将这个天下归一的好消息传来给主子了。”
点点头,笑着对管家道:“这很好。”
天下一统,很好。
今日心情不错,想喝些酒。
甄富贵不让多喝,只烧了一两滚烫的清梨果酒。
看着炉子上这一点点无比珍贵的酒,小口抿着细细品。
甄富贵静静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的很。
既然天下一统,这天下就不再需要苏阳离。
抿一口酒下肚,有些烧心:“我再也不用做一个吉祥物。”
“我也本不该做这样一个吉祥物。”
甄富贵只一脸关切的望向我,仍不出声。
我晓得他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我。
“帮我准备一些胭脂螺钿,还有好看的罗裙。”
“好”。
甄富贵点头答道。
他顿了顿,又道:“主子,等一切平定,属下陪您找雁回先生,去寻小主人。”
“接了小主人,这天下大,就去主子想去的地方。”
我竟一时有些怔住了。
抬眼看向甄富贵,心中颇感慨。
想不到这一路,竟是他陪我到了最后,也是他知道我心中所想。
摇头拒绝道:“富贵,你有你的缘分,还有你的作为。”
未等甄富贵张口,我抢道:“你有粟阳要去照顾,你有自己的功业要去建立。我与你主仆一场,更像是伯乐与千里马。过去这些年,无比庆幸有你相护,但有缘相聚,总有缘尽分别的一天。”
“你该晓得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有这个意思,就已经是早早铁了心,你若真心护我,便该顺我的心意。”
甄富贵转过身:“属下知道。属下去把帝都里的衣服都买来供主子选。”
看着甄富贵离去的背影,我也站起身,回了寝居。
也许是最后一面。
我想以女儿家的姿态,好好与他道别。
三日后,大军班师回朝。
随大军来的,还有各国曾经的主人。
臣民夹道相迎,欢呼雀跃。
青华在帝宫宴饮群臣。
青华废了王号,一城设主,十城设郡,百城设都。
从前各国愿意归降的,皆封都主。
但不论城主、郡主、都主,从旁皆有直辖于青华的书职,为城书,郡书,都书,以此制衡。
玄一没有参加夜宴,而是来了国师府。
听他说了许多青华的好话,我叹道:“在我这处拍帝君的马匹,你也着实过分了些。”
玄一正色道:“帝君确实是当今九州,唯一的能主。”
我慢慢转着手中的酒杯,躺在竹藤摇椅上望着星星:“玄一,于平定九州,你功不可没。”
“他可……许了你什么愿望?”
玄一有些紧张:“倒不曾,你也晓得……”
“我欲求你一件事,还想你帮帮我。”我出声打断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大结局(下)
玄一突然直了身,握着酒杯的手有些发颤:“难不成……你想离开?”
我对上玄一的眼睛,坚定而又淡然答道:“不错。”
“我和帝君有个孩子。我想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自在地,无拘无束地,陪着他长大一点。”
玄一愕然:“孩子?”
我晓得他接下来要问什么,浅浅一笑道:
“帝君不知道。他作为父亲,本应该有权利知道,有一个因他而诞生延续的小生命。而我儿,也有权利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他的母亲是谁,更有权利去选择,日后要做一个市井小民安然度日,或者回来同帝君以后的那些皇子们争一争天下。”
我望向玄一:“可我剩下的日子不多。我的身体已经被掏空,现下如强弩之末,靠汤药吊命,硬撑着罢了。”
“原谅我的自私。”
玄一盯了我好一阵子。
轻哼一声道:“是胭脂螺钿,不过看起来花团锦簇,内里已经腐烂不堪罢了。”
玄一笑得极勉强:“这将军我本来就不想做,当初也是赶鸭子上架,出于无奈。你第一次求我做些什么,我一定答应你。”
我有些困,缩了缩身子道:“好。”
玄一离开时,问我何时动身。
我贪恋这青州地界,贪恋庭前那一树梨花,更贪恋远在宫中夜宴上的那个人。
“两日。”
两日,已足够我同青华道别。
时间过的极慢,已经初春,但管家仍怕我发寒,用十张貂皮接的大氅裹在我身上。
我站在门口,一直往门外看。
照理说,他该来了。
说好的分秒盼聚,如今已归来两日,他却还未来。
晚上,我便要动身了。
日暮黄昏,心如枯河。
他不会来了。
管家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物件,轻声道:“主子,我再去宫中请一道旨。”
我摇摇头,反问他:“老吴,这两日你往宫中递了几回话?”
管家道:“先是每两个时辰一道,今早起一个时辰一道。”
如此,不见就不见了吧。
“把苏家在九州上的全部明哨暗哨都撤了。”
我贪恋似的看一眼大门,转过身看向雕梁画栋的国师府。
眼前闪过汤十一在屋顶奔走,踩坏我鎏金青瓦的景象。
还有红衣裳的长命,挥着鞭子追赶十一。
还有许多人和许多事物。
“去拿笔墨来。”
管家道:“主子进屋里写吧,天凉,会着冻。”
我摇摇头,笑道:“去吧。”
夜色暮沉,风声寂静。
收了笔小心将信吹干,递给管家:“就放在装帝君那箱信的箱面上,把信箱放在我寝居床上。”
“老吴,我要走了。”
“你也得离开。”
“苏阳离,感谢你这半生的陪伴襄助。”
曾经九州之上的苏家传说,自今夜起,随着我离开,永远消失在世上。
再无天命所定的苏家后人。
我坐在马车上,转过头,穿过飘起的窗帘,看着自己离帝宫越来越远,离这尘世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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