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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那被唤作万蛇窟的屋子之中。
天色已近黄昏,房中没有窗子,更是已经漆黑一片,犹如到了深夜一般。
在石壁上燃着几个常年不熄当然火把,给这间阴冷的屋子,带来了一些光明的温暖。
可雅公主立在石台上,低头望着,那有三人高的蛇窟,想到几天前,在这里发生的那诡异事件,只觉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她缩了缩脖子,连忙后退了几步。
石台上挨着墙放置着一张石桌,石桌旁的墙壁上,挂着几副铁链,及一些尖锐的刑具。
这里曾经一度成为行酷刑的场所,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有刑犯的凄厉的哀嚎声,自屋子里传出。
但从秦无尘接任刑部尚书以后,由于他不提倡严刑逼供,更多的是让犯人在证据确凿跟前,心服口服,自行认罪,这万蛇窟便也渐渐闲置了起来。
臻蓓锁眉翻看着,秦无尘放置在石桌上的东西:“这些便是,那切耳顿遗留在窟底的衣物?”
乃是一袭黑色的绸袍,还上面用金线绣着日月图案。
秦无尘点头道:“正是!”
臻蓓仔细观察那破碎不堪的圣袍,突然,她眼神一凝,小心翼翼地自衣袍内侧,取下一块半透明的粘稠物。
她把那东西拿到桌上的烛台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放在鼻间闻了闻,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把它递给秦无尘。
后者琢磨一番后,亦露出疑惑不解地神色来。
臻蓓自那衣袍中,有寻出几块那东西,再无其他发现后,方撤回视线,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间较为熟悉的屋子。
跟记忆中一样,房间的近一半的面积为凹陷于地下的蛇窟,墙面坚固无比。
臻蓓注意到,一绳梯正从石台直垂到窟底,想必是为了方便查案,特意留在那里的。
“秦大人,我能下去看看吗?”
秦无尘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那地下光线昏暗,注意安全!”
见臻蓓攀着绳梯而下,可雅公主硬着头皮跟着爬了下去。
她见臻蓓手持夜明珠,在地面四处找寻着什么,不时用手敲打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做起来。
“可雅公主,烦请您帮忙,暂时举一下珠子。”臻蓓突然道。
可雅公主知晓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忙快步走到她跟前,依言照做。
臻蓓自怀中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看不出形态的东西,把它放在帕子里,接下来的时间,她自这蛇窟四处,寻到了大小形状不一的这种软软的半透明物体。
“这到底是何物?”可雅公主凑上前一些,忍不住问道。
臻蓓看了她一眼,道:“若我没有猜错,应是动物的某种器官!”
可雅公主闻言“啊”了一声,脸色微变。
臻蓓瞥了眼她握着夜明珠颤抖的手,诧异道:“听闻你们土厥女子性情豪爽,个个能骑马射猎,胆识不输男儿,怎地公主却这般胆怯?”
可雅公主脸上一红,道:“谁说本公主胆小了,要说骑马狩猎自然是小事一桩。就是遇见黑熊,本公主也能与它斗上一斗!但,这,这是刀剑杀不死的鬼神妖怪哪……本公主自然,自然会心生惧意了!”
臻蓓微微一笑,欠身恭敬道:“公主英勇无比,当真令人佩服!”
不待对方有所回应,她语气陡然一变,似笑非笑接着道:“只是,公主除了异界之物,似乎还另有惧怕之物——”
可雅公主想到曾经在她跟前做过的糗事,脸更红了,道:“人家就是不喜欢,那种软软滑不溜秋的东西嘛!”
臻蓓抿嘴一笑,也不再接着羞她。
忽而,她眼睛一亮,道:“快把珠子照过来一些!”
可雅公主晓得,她定然有了其他发现,亦收起羞恼心情,忙走了过去。
臻蓓半跪在地上,从一处石缝中捻取了一些黄褐色的粉末在指间。
她放在鼻前闻了闻,抬头看着犹垂在半空中的绳索,若有所思。
半晌,她眼睛一眯,对可雅公主道:“我们上去罢!”
秦无尘把证物收拾妥当,正欲到窟底,却见臻蓓她们攀爬了上来。
“古兄,可有新的线索?”
臻蓓把寻到的东西,捧到他的跟前:“确是有了些新发现,但在那之前,我需要见那些阿斯达佳使者一面!”
南阳国专门用于接待异国使者的驿站,在皇城的另一侧,距离刑部有十多里的路程。
秦无尘仔细把她找寻到的东西,看了一遍,神色凝重起来,他望着已经黑下来的门外,道:“九殿下想必已经带着他们,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
他话音刚落,那扇窄旭重的铁门,便被人打开,南宫赫率先迈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四个身着白袍,头戴白色毡帽的红发绿眼异族人。
秦无尘急忙迎了上去:“萨布尔长老,你们终于来了!”
那几人一齐躬身,对他行了一礼,为首的那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操着略显生疏的口音,道:“秦大人,把我们急忙喊来,可是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秦无尘边还礼,边道:“事情是这样的,古公子对这类稀奇的案件深有研究,在下特意请了她来相助!实不相瞒,眼下确是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是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再问过几位之后,方能确认下来!”
萨布尔在太后宴会上,见过臻蓓和可雅公主,他瞥了眼南宫赫,意味深长地笑道:“有劳古公子了!”
话虽如此,他们立在那铁门旁,却没有再向里多踏一步,神色之间带着一些警惕和恐惧。
想到秦无尘说过,他们坚信是切耳顿的咒语灵验了,他的魂魄已经被日月神的死敌邪恶的沙神,所收留占据,他们很快便会因诅咒而死于非命,臻蓓淡淡一笑道:“长老客气了!”
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洒落在他们身上,道:“不知另外三位当日来到此地的贵客,身在何处?”
萨布尔目露惊讶,道:“古公子怎会晓得,当日当场的为六人?”
臻蓓笑道:“在下记得在寿宴上,乃是你们所献寿礼为六神拜寿,又因每人各执一幅,是以为六人无差!而对于你们阿斯达佳人而言,处置刑犯乃与天同大的一件事情,绝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萨布尔闻言,钦佩道:“古公子见多识广,心细如发,让人佩服!莫莫特和柴加尔感染了风寒,已经躺在榻上两日,他们喝下药已经睡下,便没有一起过来。而加格尔正在打坐作法,努力抵挡着切耳顿的咒语!”
他说着话,不由自主向着臻蓓走了两步。
臻蓓了然地点点头,道:“长老过誉了!不知长老能否把那日的事情经过,再详细说一遍听听。”
萨布尔脸上闪过一抹畏惧之色,操着生硬的语气,道:“那日,我们过来执行时,约莫也是这个时候。敲是南阳国的复春节,当时外面正响着,附近人家燃放鞭炮的声音。
我们的大祭祀加格带着切耳顿,到热情的秦大人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厢房中,换上圣袍之后,便由忠诚的莫莫特和柴加尔带来到了这里。”
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
臻蓓趁机追问,道:“那换衣的厢房,可是在别处?”
秦无尘代他回答,道:“便是万蛇窟对面那间厢房,离这里不过数十丈远。”
臻蓓微微一点头,略一思索,又道:“当时他们三人,可是一直与那切耳顿在一起?”
萨布尔想了想,道:“当时我们三人在万蛇窟,忙着摆设神主的牌位和祭品。照正常而言,应是为切耳顿换衣时,唯有大祭祀在房中,等里面一切准备妥当,莫莫特和柴加尔才能一起走进房中,押着切耳顿走了出来。”
臻蓓颔首,道:“还请继续讲下去!”
火炬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极了遥遥传来的炮竹声。
萨布尔敛定心神,方接着说道:“等他们压制着不断挣扎的切耳顿,来到那石台之上。切耳顿仍在不断低声咒骂着,内容恶毒,让人不寒而栗。莫莫特给他挂上项上绳索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发出命令,柴加尔把他自高台上推下,那萦绕耳边的诅咒,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连忙跪在地上,为他罪恶的过去诵经祈祷,带他向神主忏悔!
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直到加格尔为他的肉体超度之时,才发觉那恶魔,竟,竟然归附了恶神,逃走了!”
萨布尔瞳孔因害怕放大了数倍,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臻蓓把他所说的话,暗暗记在心里:“依长老所言,似乎那切耳顿在行刑之前,情绪特别激动!”
萨布尔深叹一口气,道:“正是。有很多人在临死前,都是这样的歇斯底里,只是如他一般为祭祀师的身份,被处死的却鲜少能见!”
臻蓓安慰道:“长老不必过于担心,向来都是邪不压正,纵使那切耳顿有些能耐,也翻不出大浪来!”
她的话,无疑让萨布尔心安了许多,他不由对她感激一笑:“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智者能知罪行空,坦然不惧于生死。还是古公子看得更透彻一些,吾等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