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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6月,兰州军区某部战士在贺兰山下进行挖掘基础工程时,意外地让十几件属于前朝的陶制品重见天日。此后,考古队介入,并在这片荒漠中发现了被无垠的野性大漠托起的金字塔形黄土建筑,沉睡千年的西夏王陵被打开了……”
“1985年,新疆维吾尔地区塔里木盆地中部,精绝国探秘,泽地热湿,难以履涉……”
笔记中出现的每一次古墓和探险,记述都十分详尽,甚至将入墓时的感受都写得十分清楚让我如临其境。我想,二叔一定是亲历的参与者,他要么是被聘请的顾问,要么根本就是组织者之一。
我看得入迷,明姨依然在自己的沉寂中,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明姨打破了寂静。她斜靠在我身旁的桌子上,赤裸的洁白的胳膊轻抵着桌边,微侧着头看着我,向我转述着二叔的安排。似乎刚刚的沉寂扰乱了她的情绪,此刻的她收起了让我如沐春风的微笑,变得无喜无悲。
听完明姨的转述后,我便被她送出了门。
走出“清闲居”之时,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依然如我刚进门时看到的样子,背对着街道,卷发旗袍,只不过那个背影与之前相比有些落寞。
按照来时的路线,我踏上了返程。
我坐在硬卧车厢内的座椅上,窗外掠过一排排被雾霾染得有些发灰的建筑。驶出首都,眼前又闪过了一片片空旷的田野。没有书中所写的“草长莺飞,莺歌燕舞”,有的只是工业时代下荒芜的死寂。
随着暮色的降临,这种单调的景象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这种感觉就好像又坠入了那片囚禁过我的幽暗“森林”。车厢中充斥着与来时一样的嘈杂,我又戴上耳机,悠扬的乐声只能掩盖外界的嘈杂,却掩盖不了我内心的“嘈杂”。
二叔让明姨转达给我的安排,竟然是让我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的考古系。至于我的那些疑问,在我读考古的期间,他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为我解答,究竟什么方式,明姨也不清楚。
告别了窗外的漆黑,回到了冰冷的硬卧床上,那种被明姨的微笑疏散的疲惫感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以一种比来时还要忐忑的心情睡了过去,期间反反复复醒来很多次。
让我感到失望的是,此次的行程我收获甚微,只是比来时多了一本“探险”笔记,一张不知道数目的银行卡和一个我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去完成的安排。二叔亲手又将我推回了那个幽暗的“森林”,但是,却没有残酷到不给我逃出的希望,那个希望就是等待。
我考入了二叔指定的那所大学,一转眼就过去了半年。
半年的沉淀,我的如坠森林之感依然没有半点减轻,反而生出了更多的疑问,比如二叔给我的七位数银行卡,以及始终大门紧闭的“清闲居”。对于学考古我全然没有兴趣,几个月的学习下来,唯一能吸引我的就是请一些研究员为我们讲公开课,因为研究员这个词让我想到了二叔,我奢望着能在某一次课堂上见到那个神秘的男人。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等待依旧在持续,所幸我一向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学生,即使在这样全无兴趣的混日子下,我还是了解到了方方面面的考古知识。渐渐地,我对考古有了自己的见解。
教授认为,考古是发掘文物和文物的关系,是为了探索、为了发现和弥补我们空白的断代史,盗墓则是不可容忍的破坏文物、违法犯罪的行为。而我的见解是,盗墓同考古的本质区别在于一个是小偷一个是强盗,前者是翻箱倒柜拿了值钱的东西就溜之大吉,而另一个是“官匪”勾结,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下大张旗鼓地通通搬走,连死了上千年的尸骨都不放过。
自这个见解萌发以来,我对我所修的考古专业愈加抵触起来,唯一让我仍然保有热情的是这个专业对历史的讲解。我对于古代的朝代更替,尤其是先秦人民的生活一直有着想象,这与我对未知事物充满着好奇心不无关系。这点同我二叔很像,不知道和母亲像不像,但可以肯定的是同父亲不像。
大学的图书馆有着我从前无法想象的藏书资源,我几乎整日整日
地泡在图书馆,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看书。两年的时间我读了《古代建筑史》、《尚书》、《吕氏春秋》、《竹书纪年》、《中国稿史》等很多寻常人看不到的书籍。
“眼看它起高楼,眼看它宴宾客,眼看它楼塌了”,这句话屡屡进入我的脑海。江山改换,王朝更替,那些过去的峥嵘岁月和血火交织的故事让我沉迷。
一天,我正专注地沉迷于《尚书》中时,一个活泼的声音将我的专注打断。
“喜欢历史?”
在我前方斜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是一张略施粉黛的少女面庞,扎着满头的马尾辫(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脏辫),宽大的校服外套遮挡了她的玲珑曲线,这样的搭配使她看起来活力十足。
我的幽暗“森林”突然亮了一下。
“喜欢。”我回答到,“我是历史系的,有机会可以探讨一下。”
她双手捧着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向下伸直的胳膊将书抵在宽大的校服下沿。我兀自凝视着她,她忽然弯下腰来看我放在桌子上的笔记,离我仅有一掌的距离,我闻到了她身上发出的淡雅清香,应该是化妆品的味道。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两秒钟,她如老师一般检查了我做的笔记之后,抱着书走出了图书馆,待到门口时回头冲着我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刹那间,“囚禁”我的幽暗“森林”又亮了一下。
一天后,我见到了明姨。
她没有告诉我这两年失联的原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给了我一个包裹,说是二叔寄来的。这次的短暂相见,我看到两年前那张没有岁月痕迹的脸多了几道皱纹,出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憔悴感。
怀着满腔疑虑回到图书馆,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我拆开了包裹,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用报纸卷起来的地图,还有半页犹如被老鼠啃过边角的泛黄纸张,上面能够看到寥寥几行字。我一眼就认出了纸张的出处,分明就是二叔留给我的那本黑皮笔记上的纸张,地图和纸张指向了同一个地点——“鬼崽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