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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黑山庄。顾大太太杨氏当年陪嫁过来的庄子。
一个极其隐蔽的小院里,杨氏身着一件枣红色镶金丝花边的褙子,简单梳了个圆髻,只在发间并插了三枚镶红宝石的银簪子,简单大方又不失华美。
此刻她正高坐于堂屋中,听着去打探顾大老爷行踪的探子的回话,“太太,老爷半个月前确实是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来过黑山庄,因着黑山庄当年是夫人的陪嫁,庄子里的管事早年间就被老爷派过来的人给替换了,庄子里里外外老爷都安插了不少人进去,所以半个月前老爷来暗住的时候,夫人您并不知情。”
几个身着黑衣的探子伏跪在地上,为首的那个长脸探子一字一句地向杨氏禀告道。
“老爷带着那妇人和那孩子过来住的时候,庄子里的人可有什么反应?”杨氏托起八仙桌上的一盏茶,轻轻闻了闻茶香道。
“庄子里的人不知道那是老爷,就连庄子里面的老管事,在庄子里面待了十多年的人,竟也不知那是老爷。若不是那人拿出来黑山庄的田产和房契,谁会知道那人便是老爷呢?太太明查暗访这么长时间,还是让老爷得了风声给逃了,都是我们的过错。”
伏跪在地上的黑衣探子皆不敢抬起头来,只有那为首的探子略微抬了头,回答着杨氏的问题。
已经三四年了,他总像猫捉老鼠一样躲着自己,无论自己费多大力,甚至于找到了他的居所,他都能想办法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私底下和那外室生了孩子的事情,若不是自己瞒得紧,将他养外室的消息给压了下来,他还能像今天这样安然无恙?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顾礼池私养外室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不仅是长房沦为别人的笑柄了,还会拖累整个顾家和她们一起沦为别人的笑柄。
每当杨氏一想起那次看见顾礼池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偷欢的时候,她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恨不得即刻和顾礼池合离,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她和顾礼池是少年夫妻,多年的夫妻情分,竟比不过一个外室。
顾礼池宁愿整日和外室在外厮混,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也不愿回来看看她们母子。她已经想好了,玉里是顾家的嫡系血脉,又是长房的嫡子嫡孙,无论是否合离,她都是带不走玉里的。
既然带不走玉里,那她便要带走玉棠,玉棠是个好孩子,是她的掌上明珠,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就算不与顾礼池合离,她也要把玉棠送回杨家。
府里面的林老太太不是个管事的,虽说也是顾礼池的生母,可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她的小儿子,更别提顾礼池和她们了。玉棠如今还这么小的年纪,定要好好教养,既然顾家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要把棠姐儿送回杨家。
“太太,府里面递了消息出来,说三姑娘临出门前,将里大爷托付给了成大爷照料,成大爷三天两头请了外头的大夫进去府里给里大爷瞧病,里大爷被这么多大夫看过之后,病情总算有些稳定下来,没以前那样反反复复的了。”春蝉将杨氏刚才喝的茶倒了,随后又重新沏了一壶热茶,倒在了杨氏的茶碗里。
“怎么?怎么三姑娘会想着去求成大爷来照顾里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杨氏的脸上面带吃惊,显然是对刚才春蝉说的那些话持着一丝疑惑。
还没等春蝉说话,杨氏又迅速道:“你确定是三姑娘去求成大爷的,不是其他人教三姑娘去求成大爷的。”因为杨氏之前已经着人把韩妈妈从昆明给请了回去,她想着会不会是韩妈妈教玉棠这样做的。
因为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有这样的主意,这是大病之后开窍了还是着魔了?
“太太,是三姑娘一个人的主意,没人教三姑娘这样做,韩妈妈亲自写了信,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陈述了这件事。奴婢知道太太不大相信,那请太太看看韩妈妈写的信吧!”春蝉说着,从衣袖里面把信取了出来,递给了杨氏。
杨氏看了信,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捏着手中的信,嘴中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玉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我从没有在她面前透漏出半点消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怪不得她会让顾玉成照顾玉里了,恐怕就是担心我和顾礼池那厮合离之后,没人照顾玉里吧!”
杨氏说着说着,从木椅上突然滑了下来,跌坐在了地上,手里却是紧紧地握着那封信,“你即刻修书一封,等玉棠从朋普回来之后,让韩妈妈好生请个大夫回来,给玉棠好好看看。实在不行,就让韩妈妈带着玉棠去庙里烧烧香吧!我瞧着玉棠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春蝉看着杨氏慌乱的神情,忙安抚道:“太太莫急,太太莫急,临行前,太太让奴婢去梅坞里瞧过三姑娘一眼,三姑娘瞧着挺好的,不像是中邪的样子,也不像是得了病的模样。至于请大夫还是请和尚来做场法事,还是得三姑娘回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没错,你说的没错。玉棠是个好孩子,可能就是因为关心哥哥,所有才会把玉里托付给玉成的,可能是我想多了,还是等回去之后,我好好问问她吧!”杨氏由着春蝉搀扶起来,随后便去了内室梳洗。
在玉棠大病,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曾经听她喊过“爹爹,娘亲,我不要你们合离,我不要你们离开我,我想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水里好冷呀,玉棠好冷呀!你们不要离开我……”
杨氏原先以为是顾玉棠在昏迷的时候,胡乱喊的,想不到她竟然真的知道自己要和顾礼池合离?
明明自己从没在她面前透漏过半点风声,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不是中邪了还能是什么?
杨氏越想越不对劲,看来她有必要回去一趟了,玉棠是她的宝贝女儿,如今怕是被妖魔缠身中了邪,所以才会知道那些事情的。
她定要请几个和尚道士来给玉棠驱驱邪,不然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澄江府,石鱼巷子,一个两进的院子里。
顾礼池穿着单薄的中衣卧在榻上,怀中正抱着个穿着件青绿色祥纹褙子,素白绸面制成的立领春衫的女人,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挽双螺髻,发髻之上珠翠插的满满当当的,闪得人一时睁不开眼睛。耳垂上两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晃来晃去的,也是直闪人眼睛。
“老爷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母子两个顺顺利利地进府,我可以做那见不得人的黑户,但是昌儿,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呀!你忍心他一辈子做那见不得光的黑户吗?”说话的女人正是顾礼池怀中的陈氏,此刻紧紧地靠在顾礼池的身上,口中轻声细语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