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二 烫手的山芋

朱允鸣很快就在关押这乌压压一大群明军将官的营帐里，找到了被荣臻公主顶替身份的明国三皇子。

荣臻公主所言不虚。

这下子，明帝的儿子女儿，就都落在了厉复行的手里。

然而，这两个人看起来尊贵又重要，实则却是两个烫手的山芋。

若是就此将二人杀了，那从此后，便是和明国势不两立的局面了。若是放了他们，却不好对盟军，对底下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交待。

是杀是放，都不好做，留着他们，天天看着添堵，还要白白浪费粮食，也不是个长久之策。

这种时候，朱允鸣不敢多言，一切只听厉复行定夺。

而奸滑但不老的厉复行又哪肯乖乖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攥在自己手里呢？他把山芋扔给了西夷王：“此间诸事，皆是因西夷大祭司的死引起的。如今凶手就在眼前，且已经亲口承认，该作何定夺，还得西夷王拿个主意才是。本王的不白之冤已经洗清，此事，其实与本王，已经没甚么关系了。

西夷王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陈国和西夷之间，她一直给西夷的定位是，作为友军，帮助陈军抵抗入侵的明军。从主次关系上说，陈军应为主，西夷为辅。从人情上来讲，应该是厉复行欠了她西夷王一个大大的人情。

可是，怎么被厉复行这么一说，这件事就完全颠倒了呢？

听起来，似乎这场仗，本来就应该是西夷为了给死去的大祭司报仇，和明军决一死战来着。而厉复行则是出于为自己正名，洗清蒙受的不白之冤的目的，伸手帮了西夷一把，应该是西夷欠厉复行一个大大的的人情才对。

西夷王有心想分辨上了两句。可她怎么想的，都无从开口。

厉复行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荣臻公主误杀了西夷大祭司那一刻开始的，是西夷冤枉了厉复行，是西夷先向蒙受了不白之冤的陈国发起战争的。而厉复行却不计前嫌，甚至愿意耗费自己的神力，为西夷向上天祝祷，还帮西夷查清了真凶，并用计策，将真凶绑缚在了她的面前。

若不是厉复行，西夷早就亡国了。若不是厉复行，西夷又哪来的实力，能和明军叫板，能大败明人十万大军，生擒明帝最宠信的儿子和女儿？

施恩的，是厉复行才对。承恩的，分明就是西夷全国。

西夷王脸上闪过一丝腆然。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回答厉复行：“兹事体大，本王需要和国中诸位长老商议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善后才好。本王自然是想要为大祭司报仇，手刃仇人的，不过，明帝那边……唉，本王是西夷的王，得为整个西夷考虑，不能单从个人的喜怒出发啊，这一点，还望祁王殿下能够体谅。不过，本王可以现在就承诺祁王殿下，不论本王和长老们商议的结果如何，祁王殿下的这份恩情，本王是记下了，西夷也记下了。往后祁王殿下还想与王妃见面的话，只需托人吩咐一声，不管天涯海角，本王一定赶到，为祁王殿下施法。除此之外，其他的，只要用得到本王的，本王也绝不含糊。我们西夷人一向重诺，此言既出，驷马难追。”

厉复行此刻倒是表现出了风清云淡般的样子。他以手支颐，浅笑道：“其实，若是西夷王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位明国的公主，既不愿意轻易放过她，又不得不考虑明帝的话，本王倒是有个建议，西夷王不妨一听，采不采用，还要西夷王和各位长老定夺。”

西夷王眼前一亮，忙问道：“愿听祁王殿下指教。”

厉复行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十分闲适地指了指帐外，那是关押明军将官的方向。他道：“本王听说，那位三皇子本是明国最有希望被立为储君的皇子，虽不是嫡出，却很得明帝的宠爱。本王估摸着，大概是明帝因为怕立他为储君时，不足以服众，这才特意任命他为这次的主帅的。或许，在明帝的眼里，这回要打的，是一场轻而易举的仗，所以想要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立下军功，增加他争夺储君的筹码吧。可惜，明帝没有想到，三皇子的军功没能挣上，反而沦落成了大陈和西夷的阶下囚。”

“是啊，这可不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西夷王也凑趣的笑了。她好像有点懂了，却不着急说，等着厉复行继续说。

厉复行便继续道：“西夷王不如把三皇子偷偷接出来，好吃好喝地款待，奉为上宾，再递点风声给他，暗示他，大陈和西夷，都愿意在明国的皇子们争夺下一任储君之位时，助三皇子一臂之力。三皇子沦为阶下囚的事，不会从大陈和西夷两国人的口中透露出去，只要三皇子管好自己手下人的嘴，那么此事，就不会成为他成为储君路上的绊脚石。”

西夷王闻言点头：“不错。如此一来，三皇子自然会对西夷和陈国感恩涕零。而且，他得了这样的提点，害怕我们揭他的短，回到明国时，一定会在明帝跟前设法隐瞒此次兵败的原因，至少，不会把明帝的怒火牵引到西夷和陈国的头上，更不会提及我们给明军下毒的事。”

关于三皇子的处置，西夷王心里已经算是肯了。原本，三皇子跟西夷就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以后，三皇子要是能登基，成为下一任明帝，只怕还好不了西夷的好处呢。

尽管没有明言，西夷王的表情已经透露出，她同意了。不过，她依然有几分迟疑，问厉复行：“那……那位荣臻公主呢？”

厉复行哂笑：“那位公主，才是真正的麻烦。西夷王若是不想要这个麻烦，不如，就把她还给明帝。只要在还之前，将她刺杀西夷大祭司，引发三国战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明国的三皇子知道，相信三皇子会在明帝面前，为西夷讨回公道的。”

西夷王眼睛刚亮了。对啊，既然荣臻公主是个麻烦，那为何不把麻烦扔个明帝去烦恼呢？

荣臻公主刺杀西夷大祭司的事情，越多人知道，就对西夷越有利，明帝就越不敢包庇女儿，越要表现出对西夷十足的歉意和诚意来。到时候，既有人替西夷报仇，又有人把天大的好处送到西夷跟前当做谢罪礼，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西夷王心悦诚服地向厉复行道谢，只说要回去，把厉复行和她说的这番话，再跟西夷的几位大长老们说说。

厉复行也不管她，微笑着做了个恭送的手势：“请便。”

西夷王走了。

厉复行根本没有兴趣去猜，西夷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他所言，那已经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了。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送走了西夷王，留朱允鸣和廖二等人随军善后，自己则一马当先，风尘仆仆地往陈国都城的方向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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