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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桐并不知道她名义上的前男友正因为发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沦陷,正在想办法让自己走出泥潭,她从公交车上下来,在墓园门口买了一束白色的菊花,一路迈阶而上。
到了目的地,果不其然看到了熟人,墓碑前摆了不少花束,蜡烛还未熄灭,明显之前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
“好久不见。”童桐走到那人面前,微微弯下腰,将花束放在墓碑前,视线落在墓碑的照片上,“嫂子。”
男子笑容爽朗,皮肤黝黑,牙齿很白,头发浓密,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开朗的性子。
“别叫我嫂子了。”方舞的语调很淡,“我这个月月底,就要改嫁了。”
童桐猛的扭过头,看着方舞。
“向春樾走了一年了,我仔细想了想,我也不能为他守寡一辈子吧,所以我决定要开始新生活了。”方舞说着,语气中听起来却并没有轻松和释怀。
童桐收回视线,不吭声了。
她从实习开始,就一直是向春樾带着她,两人的关系,是师徒又是兄妹。以前局子里,常有人开玩笑,说童桐性子霸道,也只有向春樾夫妻两镇得住她。
方舞性子冷淡,向春樾性格热情,两人正好互补。方舞本是外企的高级白领,和向春樾结婚之后,为了照顾好家庭,干脆从外企辞职,做了全职太太。
向春樾因公牺牲那天,正好是方舞怀孕第30周,因为动了胎气大出血,导致孩子直接早产,出生之后身体也比较弱。夫妻两都没什么亲人,本该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方舞却绝情的拒绝了警局所有人的探望。
童桐想,向春樾的离去,他们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帮凶吧。所以方舞拒绝他们所有人的探望,也在意料之中。
虽然从理智的角度,童桐知道作为一名警察,当时的情况她并没有第二个选择。但是从情感的角度来讲,她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好友这件事,也是让她夜不能寐了许久。
“能给我一张请帖吗?”童桐开口问道。
“怎么?”方舞问道,“是想替向春樾看看人吗?”
“不是。”童桐摇摇头,又笑,“我就是想看看,是有多优秀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嫂子。”
“向春樾不在了,我也不是你的嫂子了。”方舞声音冷淡。
每再叫一次,就是再提醒方舞一次,她曾经有过一段幸福却短暂的婚姻,她的丈夫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他们之间爱情的结晶,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因为那仇太大了,向春樾被埋在了重重的水泥之下,和那些建筑一起,化为了灰烬。
童桐记得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失信了。
这世上很多誓言,许下的时候都是真心的,比如向春樾和方舞结婚的时候曾经当着一众的警察和法官说:我给你一个家,这辈子都对你好,所有钱都给你,人也给你,要死在你后面,决不让你孤单。
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大部分都成了谎言。
“向春樾骗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方舞的指尖微动,想要抬起手摸摸那张照片,又死死忍住了,“所以也别再叫我嫂子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少,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童桐点头:“方舞。”
“或者称呼我为奚太太。”
童桐双手插兜,笑了笑,没说话。
“奚”这个姓本就不多见,她已经大概能够猜到,方舞的结婚对象了。
奚云墨,商界新贵,一流的投资商。上个月她已经数次从许彻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她现在甚至能大致说出奚云墨的生平。
联想一下,奚云墨在国内的时候,就读的大学好像和方舞是同一个,年纪也相仿,他们会认识,童桐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是嫁给奚云墨的话,她和方舞见面的机会确实会不少,毕竟她常陪同许彻出席各种诚,上流社会就那么点大,总要遇见的。
“童桐,关于向春樾的死因——”方舞突然话题一转,“我查到了一点线索。”
童桐顿了一下,侧过头,震惊的看着方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总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交待,以后等他长大了,问我他父亲是怎么去世的,被谁害死的,我总要能回答得上来才行。”
“放心吧,我有分寸,好歹大家以前也算朋友,向春樾虽然死了,但是和你们的情分还在,不会让你们难做的。”方舞笑得像一只狐狸,“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当然想知道。”童桐耸耸肩,“但我更希望是从俞鹏飞他们嘴里听到事情的最后结果,而不是从你口中。”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虽然方舞作为向春樾最亲密的妻子,但是很多事情向春樾还是瞒着她的,那次的案子确实闹得很大,但是真正的内情,方舞不可能特别清楚。
如果她想调查,必然会触碰到一些不该碰的东西。童桐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在局子里见到方舞,那样不止是她,就连之前队里所有的人都没脸见向春樾了。
没能救了他,连他的妻子都没能护好。
方舞轻笑一声,身子微微朝童桐探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童桐微微敛眸,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人帮你查,那当然再好不过。只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童桐退后一步,双手插兜,“这年头的情形大家都懂,好人好事不好做了,大家的善良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奚云墨愿意无条件帮你——他总得图你点什么。”
说着,她又耸肩一笑:“就是不知道,是身还是心了。”
“那有什么呢。”方舞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勾到耳后,眼波微动,“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童桐勾唇:“我只怕人家想要的,你给不了啊。”
“那他也该自认倒霉了。”方舞的视线再落到向春樾的照片上,最后看了一眼,就毫不留恋的转身,“我先走了,还有点事。”
“慢走。”童桐站在原地没动。
清脆的鞋跟声规律的远去了,童桐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向哥,你看看你媳妇儿。”
照片上的向春樾依旧毫无阴翳的笑着。
“你看,爱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咱们嫂子以前是多理智的一个人。”童桐干脆在墓碑前随便坐了下来,摸出手机给俞鹏飞打电话。
作为现任刑警队队长,那件事一直没有查到结果,余鹏飞也是脑壳痛。
“给你说个事儿。”电话接通,童桐开口。
“姑奶奶我这会儿正开会呢。”俞鹏飞压着嗓子说道。
“方舞在查向哥的死因,而且已经查到一点眉目了。”
童桐的声音冷静而平淡,但无异于平地惊雷。
“卧槽!”俞鹏飞低咒一声,“她怎么扯进这件事儿里面去了?”
“这就要问你们了。都过了一年多了,事情毫无进展,还不如一个女人能干。”童桐也是毫不客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向哥去世,你又走了,当时的事情大家的情绪都受了影响,当初也就是你和向哥最敢说最敢闹,现在上面态度不明,我能怎么办?”
俞鹏飞叹口气。
向春樾的离开,多多少少还是在大家心里都落下了阴影。俞鹏飞也会担心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会再失去队友的性命。
心里一迟疑,行动上自然也就迟钝了。
童桐嗤笑一声,“胆小鬼!畏畏缩缩的算什么男人?我把消息透露给你,该查的该上报的,你给我抓紧点。方舞的现任丈夫再有本事,那也是商界的人,咱们做事的原则就是,尽量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涉进来。”
“行了,我知道了。”俞鹏飞叹口气。
“方舞那边……”童桐说着,顿了顿,“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肯定是想站在她那边的。”
“嘿你可不能这样,别觉得你现在不干这行了就不遵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了!方舞她就不该插手这事儿,等过几十年咱们见了向哥,怎么跟他交待?”俞鹏飞立刻打住童桐这危险的想法,“你给我把她看紧点!”
“哥们儿,讲道理,我现在是许彻的保镖,工作很忙的。”童桐头疼,“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你们在方舞越陷越深之前把事情都给查清楚落实解决了!”
“我现在就去搜集证据打报告去。”
“麻溜的!”
挂了电话,童桐利落的将手机放回兜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又何必纠结以后再见了向哥怎么交待。
能够对活着的自己有个交待,就很不错了。
童桐看着向春樾的照片,缓缓举起手。
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向哥,你多照顾自己。嫂子那边……我也会顾着的,你放心。”
她离开墓园,时间已经有点晚。墓园远离市区,等她坐着公交摇椅晃到了市中心,刚下公交车打算换乘轻轨,就看到马路对面有道熟悉的人影从酒店走出来。
童桐脚步一顿,有点想不通的皱起了眉头。
不懂自己和他的偶遇率,怎么会这么高。
这样不符合科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