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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绾绾,你嘴巴可真硬!”李氏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她冷笑:“你明明卖山药那么赚钱,你却欺瞒全家,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欺瞒?”慕绾绾目光如刀落在李氏身上:“我光明正大的上山去挖的药,光明正大的背着去镇上卖的钱,何来欺瞒一说?”
她说着话,恍然大悟般,神色极为嘲讽的落在李氏身上:“哦,是啊,我是忘记告诉大娘你,我那山药挺值钱,一斤二十文。大娘是不是觉得,我卖山药赚了那么多钱,却没给你送一分,所以欺瞒你了?可是……”
她说着神色一转,变成满目茫然:“先前我卖草药的时候,不是已经跟家里说好每个月给公中二两银子吗?当时大伯是怎么跟我说的?赚不到二两银子,我自己想办法补足公中,不得怨恨家里的谁。阿爷当时也是发了话的,说我赚多了,家里人不会多贪我一个铜板,怎么这才几天,大家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阿爷和阿奶年纪大了,自己说的话记不住我尚且还能理解,大伯和大娘正当壮年,怎么也记性不好?刚好,我这不会点医术吗?我知道有几味药能提高记忆力,要不给你们也开点?”
这话着实是嘲讽又打脸,李氏被她怼得无话可说,乔老爷子也是脸色难看。
他还真是忘记了,当时慕绾绾提出给公中定额的时候,他就说过这句话的。他抱怨的看了一眼白氏,怎么就信了她的煽动,跑来做这个主?
得,自己的脸在一个小辈跟前都丢光了!
乔老大见长辈吃了亏,他素来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脸上挂着理解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恶毒得很:“绾绾,你怎么跟阿爷说话呢?阿爷说一句,你就说十句,你的孝道去哪里了?也就阿爷和阿奶宽容,否则按照七出之条,我们完全可以让明渊将你休了。”
他是算准了慕绾绾是不肯离开乔家的,所谓打蛇打七寸,他就不信他斗不过一个小姑娘。
哪知道,慕绾绾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
她将背篓往地上一放,就往门槛上一坐,捂住脸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行,既然大伯这么说了,乔家这么容不下我,索性给我一封休书,我走就是!”
“绾绾!”于氏听她要休书,惊得呆在当场。
乔老二也是一声:“不行!”
罗氏和乔老四已完全蒙了,不是说要审慕绾绾,让她把多赚的银钱交出来吗,怎么连休书都提了出来?
四房两口子可不傻,平日里乔明渊是好说话没错,可若真的将慕绾绾休了,想想先前他铁了心要护着慕绾绾的场景,两口子觉得这事不妥,怕是说不得要引来什么更大的矛盾。乔老四拉了罗氏的衣袖,罗氏跟着在一旁劝:“绾绾,你大伯是跟你开玩笑的,哪能真休了你?”
开玩笑,如今慕绾绾是乔家最能赚钱的,真休了这么一个聚宝盆,乔家人去哪里找乔明鹤读书的钱?
“四娘也看见听见了,我一回家,大伯就说要让明渊休了我。”慕绾绾的声音越哭越大声:“旁人都说新娘子到了婆家,第一个月不干活,免得一辈子都是劳碌命。可我爹病着,阿爷和阿奶年纪大了,我念着家里赚钱不容易,嫁过来后就一天都没闲着,四处张罗着讨生活,抛头露面受人冷眼就罢了,怎么落到大伯的嘴巴里就成了不孝顺?”
“既然大伯觉得我不孝顺要让明渊休了我,我也委实不知道怎么做,索性就回娘家去吧!”
“大伯给我写休书,现在就写!”
“你们只管放心,我拿了休书,现在就去找族长请求从乔家宗谱上去了我的名儿,绝对不会影响到明渊和乔家人的前途!”
一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的听着,慕绾绾这最后一句话说出,乔老爷子和白氏就对望了一眼。乔老爷子脸上的肉都在抖,额头上的皱纹深深的映入了骨头般,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明源媳妇,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又没说真的要休了你,大晚上的,惊动族长做什么,你还嫌乔家人丢脸丢得不够是不是?”
“可是大伯说……”慕绾绾哭。
乔老爷子满脸不耐烦:“你是明渊媳妇,要休妻也只能是明渊来开这个口,你起来,坐地上像什么话。”
“阿爷是承认我没犯七出哪一条咯?”慕绾绾依言站起身来。
乔老爷子被逼得无可奈何,又怕她嚎得左邻右舍都听见,怪丢人的,只得点头:“没有!”
“既然如此,我回房了。”慕绾绾看了一眼众人,捡起地上的背篓,她不咸不淡的说:“我嫁过来的时候,上河村里的人都跟我说,乔家是读书人家,读书人家都讲道理,我能嫁给明渊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原本也觉得是这样,如今看来……”她微微摇头,唇角微微抿起:“可能大家对讲道理这三个字有点误会,跟银钱比起来,说出去的话和道理一样,都是个屁。”
“行了,你少说几句!”白氏要脸,冷哼:“不想给就作罢,谁还能跟你抢不成?”
“对,是我误会了。”慕绾绾认真的说:“阿爷和阿奶人品好,大伯和大娘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绾绾错了,给大家陪个不是。”
说罢,还弯腰鞠了个躬。
这可比她方才冷嘲热讽还让人觉得嘲讽,连乔老大和李氏这种厚脸皮的人都觉得脸颊隐约发烫。
乔老爷子不耐烦见她,挥挥手,让她赶紧滚。
慕绾绾头也不回的进了三房。
“这小孽畜,哎哟,气得我头疼!”她一走,李氏就捏着额头叫了起来。
乔老爷子想起方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丢尽了老脸,听了这话忍不住勃然大怒:“你闭嘴,都给我滚回屋子里去!以后谁再盯着三房,在家里煽风点火的不嫌事儿大的,别怪我不客气!我管你是不是嫁过来几十年,还是给乔家传宗接代了,拿了休书自己走人!”
这话可就重了!
乔老爷子发起火来,样子是很可怖的,李氏被这话吓得一颤,果真不敢再说,灰溜溜的跟着乔老大回了屋子里。
大房一走,二房和四房也不会多留,都跟着散了。
堂屋只剩乔老爷子,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女人是如此的不让人省心。
他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偏疼老大媳妇,家里的事情我也从来不管,可事到如今你看到了,老大媳妇越发不像话,改明儿要是传个尖酸刻薄的名儿,你这做婆婆的脸上有光,还是明鹤这个做儿子的脸上有光?别的不说,这让二房媳妇和四房媳妇怎么想?以后别惯着她,也该给她点事情磨砺磨砺性子。从明天起,让她跟着干公中的活儿,别找理由偷懒。”
白氏垂下头不敢吭声。
她想了想,隔了一会儿,就起身往李氏的屋子里去。
李氏没捞着一点好处,反而将乔老爷子和三房都得罪了,回到屋子里就闷闷不乐,乔老大会哄女人,可眼下自己也烦得要死,夫妻两人一个看一个的,都没什么话说。
白氏将乔老爷子的话转达,李氏心里叫苦不迭,可她素来会看脸色,这家里就是乔老爷子做主,得把老爷子哄好了,明鹤的束修才有人帮忙想办法。她当即满嘴答应下来,倒没让白氏费什么功夫。
慕绾绾不知道这些,她回了三房后,乔老三脸色就一直不好看,方才堂屋那边闹得那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也都听见了,见儿媳妇进来,眼圈就一直发酸。几十岁的糙汉子,当着儿媳妇的面就掉了眼泪:“绾绾,真是委屈你了,他们,他们……”
“爹,没事儿!我不在乎!”慕绾绾宽慰他:“只要不是明渊亲口说要休了我,旁人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懒得听的。”
“他敢说这话,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乔老三立即表态。
慕绾绾笑道:“爹和明渊对我好,管其他人做什么?”
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总算宽了乔老三的心。
乔老三问起她今天晚归的事情来,慕绾绾就将在镇上替人看病的事情说了,乔老三满脸欣喜:“你医术好,又有救人的慈悲心,我真是为明渊感到高兴,他能娶到你,才真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小子还算知道疼惜人,知道给你雇车回来,否则靠你两条腿,这会儿怕是才走了一半的路。”
慕绾绾想起今夜同乔明渊一起的点滴,也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伺候着乔老三睡下后,她回到房间收拾妥当,躺在床上时,便也满脑子都是乔明渊站在马车外看着她的那一个眼神。
“呵呵……”
慕绾绾抱住被子,忽然笑了起来。
一夜无梦。
前一晚乔家这般折腾,动静大得左邻右舍都听得见,慕绾绾嚎啕大哭的那几嗓子,几乎是将乔家三房的委屈传了出去。大家乡里乡亲的,平日里谁家不说谁家的坏话,可地方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谁还能不知晓?第二天慕绾绾出门时,少不得有人伸头探脑的在乔家大门口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