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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说这些,面上又是高兴的。
如此又生气又喜悦,矛盾曲折,秋纹已然一一都明了在心了。
不用说,这三娘就是喜欢溪墨,而且还痴心一片。
那厢,欢儿就拍着手叫道:“欢儿有福了,欢儿有福了,欢儿不用每天吃难吃的不得了的云吞,欢儿可以吃大鱼大肉了!”
孩子就是孩子。
他一高兴,顺手儿就将手里的蛐蛐儿扔了。三只肥大的蛐蛐见逃生有望,奋力地跳到幽深的草丛里,眨眼就看不见了。
溪墨不想在店里吃。
他宁愿带着秋纹去营房的伙房吃。
可三娘一脸幽怨地拉着他的衣服肘儿,不让他走。
秋纹见状,就笑:“我想在这里吃,且尝尝她煮的馄饨的味儿。不是说还有一桌子的菜要与你准备么?我饿了,只想吃点儿好的。”
其实,这燕三娘的一双眼睛,一直就没在秋纹的身上移转过。她好几个月没见到史溪墨了。打从他离开燕山去别的营地,她就觉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看到将军了,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这怎不叫三娘嫉妒?她必要借着唠嗑的机会,好好打听打听,这姑娘到底是将军的什么人?
“姑娘说的不错。瞧你和将军也是风尘仆仆地赶着来军营,一路上也定匆忙,一定也没吃上啥好的东西。别小瞧我这馄饨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风干的野鸡肉,什么腌制得喷香喷香的牛肉,什么水里的肥鱼大虾,什么山上的珍馐野菇,一概不缺的。姑娘你先坐着,好生喝茶,我这里就进厨房预备,别看我一人,实则极其麻利,不管怎样的饭菜,一会儿工夫就像变戏法似的,都给你端出来。”
说完了,这三娘并不走,她又笑嘻嘻地,说想知道秋纹的名字。
秋纹就说了。
“好听,真正好听,一听就是个文化人,大家闺秀。”
溪墨勉强坐下:“三娘,你要做饭,那便就去。”
“将军,我和这姑娘一见如故,看见了,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好歹让我和她聊上几句。”
“她是真的饿了。”
“看得出。不过,将军你这样关心,莫非秋纹姑娘是您的……相好?”三娘不愿说什么未婚妻、夫人的名头,用了一个“相好”代替。
她心里存了疑虑,必要弄清楚。
可三娘也沮丧。这孤男寡女的,一路风尘而来,态度又亲密不避嫌疑,还能是什么关系?傻子都看得出来!
秋纹有点儿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佯作喝茶。
溪墨就坦荡道:“她是我老家的未婚妻。因遇到一点事,就将她一起带来。你若真和她投缘,她若闷了,你也可来找她说说话儿。”
溪墨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秋纹,只要和秋纹有关的,他才挂心。
三娘的脸冷了冷,心里说不出的苦酸。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她重重叹了口气,故意地在溪墨跟前扭了一下腰:“我的好将军,却原来你早已私定终身,亏我还痴心巴望着你能娶我呢?即便做不了正室,当你的外室偏房我也是乐意的!”
她其实是玩笑,溪墨也看出来了。
“三娘,若有好的,我也会替你留心。”
“呵呵……将军真有趣儿,我燕三娘不图富贵,不图权势,只图两样,人品和相貌。真正将军这样的,才是我心坎儿上的!真正我睡里梦里都是将军您的影子!”
三娘大漠长大,性情飒爽,有什么心事,藏不住的,只管兜着说出来,不吐不快。没错,她喜欢溪墨,但也清楚,史将军史溪墨对她那是一点不动心。自打她来了燕山,一直就是热屁股贴着冷脸,可她心甘情愿。
这些话在别人耳里听起来那自然肉麻,且也出格。
秋纹也很惊异。可她方才听溪墨说,三娘不是燕山人,是从大漠出来的。这里头就有故事。她虽没去过大漠,但也听说,那些地方的姑娘一个个都热情奔放,喜欢上什么男子,都敢于主动表白的。
不知为何,秋纹一见这三娘,心里就喜欢上了。
三娘直率,真性情,一点儿不扭捏造作,她是真的喜欢。相反,秋纹还帮着打趣:“溪墨,三娘说喜欢你呢!”
溪墨喝着茶,就摇头:“此喜欢非彼喜欢。我待三娘,就是兄弟一般!”
“这是为何?”
燕三娘就擦着手儿,嘱咐欢儿不要跑动,就在爹爹身边。“我真的要去厨房了,就算不招待你们,我自己也饿了。还有这小家伙,真正到了晚上最能吃,一天得吃掉我不少粮食!”
欢儿一听,这是在骂他,又朝着三娘做了一个鬼脸。
三娘去了厨房后,溪墨想了想,叫锥儿:“你去看看那些蛐蛐儿还在不在,爹爹疏忽了,出去又回来,竟忘了给你买礼物,改天一定补上。”
欢儿就笑:“爹爹出去是有事,又不是去玩耍,欢儿懂的。”
他很听话,真的掀开帘子去找蛐蛐了。
溪墨如此做,那是因为他看出来了,秋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不用她问,且先让欢儿出去,自己一一告诉。
“你一定奇怪,欢儿为何叫我爹爹,叫三娘娘?”
秋纹点头:“你愿意告诉,我便听。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
“自然愿意告诉。”
溪墨又喝了口茶,这才道出其中缘由。“这欢儿却是个苦孩子。打小没了娘,亲爹应征入伍,放不下他,就求了上头,将儿子带在身边。可上回燕山之战,他爹爹不幸战死,这小娃儿就成了孤儿了。我不忍,就将他带在身边,权当儿子养着。他也愿意叫我爹爹。后来,我奉命离开燕山,外头危险,想来想去,还是将他留在燕山,托三娘照顾,也不知怎地,他也管三娘叫娘了。”
“原来如此。只是,这三娘又是什么人?方才我听她说是从大漠里来的。我知道天云国国境有漠北和漠南,不知是哪个方向?”
秋纹说着三娘,心里却又十分同情欢儿。
无父无母,偏取名叫欢儿。但愿……他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这话说来就长了。”
“怎么个长法?莫非,你真的有她有一段?“秋纹还不忘打趣。
“你要知道,我自然都告诉你,不过,却有些曲折,她原是我的俘虏。”
“俘虏?”
“这燕三娘实则是漠南一个驼匪的手下。她在里头负责做饭吃喝,也干了一些坏事,只不曾杀过人。这帮驼匪胆儿也大,一个晚上,竟带着人抢劫到燕山附近一个叫芝山的地方。我得了消息,便带了人马过去伏击,歼灭了几名驼匪,俘获了几人。其中一人就是这燕三娘。当日那芝山有虎狼出没,我射箭救下她,她便哀求我,说愿当俘虏,跟随我来燕山,以后再也不回漠南了。我问她什么原因,她便告诉我,回去了也还是受人欺凌。原来她父母俱被驼匪杀了,是被掳掠来的,她和那些驼匪本就有血海深仇,如此我还算帮她报了仇。三娘说她被掳后,明着在匪帮做饭打扫,到了晚上,匪头还逼迫她干不愿干的事。她也是个烈性子,也抗争了许多次。她说到燕山,还算得了新生。我见她说得恳切,便也同意了。”
“漠南人也吃馄饨?”
秋纹弄明白了原委,对于三娘以前的遭遇,也很同情。
“吃,也吃饺子,也吃我们天云国人做的烙饼面条。只是做法不同。”
秋纹点了点头:“这燕三娘也是一个苦人儿。外表看着飒爽风火,却原来也背负了深仇大恨。怪道她又叫你恩人,你救了她,也帮她报了仇。她喜欢你,也很正常。”
溪墨却以为秋纹误会了,连忙纠正:“三娘性子就和男子一样,爱开玩笑。她说的喜欢,并非男女之间的情意。”
“那还能有什么情意?我看见她盯着你,恨不得要将你吃下去。”
“哈哈……秋纹妹子,你说对了,我见到将军,就是想吃了他!”没曾想,这话被三娘听见了,
她从厨房出来,找个辣椒,正巧将这话儿听在耳朵里,她便与秋纹打趣,“妹子你是将军的未婚妻,自然你为大。我么,就做个偏房外室。只要妹子你愿意,今儿晚上我就和将军圆房,将这桩心事了了!妹子,有啥不懂不会的,不要扭捏,我教你。咱们齐心,一起将将军伺候好!”
秋纹一愣,这三娘说话真是胆儿大。
漠南女子和天云国的女子不同,没有贞洁一说。女子婚前见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大可过去邀约同睡。如无感觉了,或是腻烦了,说上一声,也可自行离开。所以这三娘,虽然年轻,但与男女之事上,算是个熟稔的。
秋纹的脸红了。
溪墨的脸色也很不自然:“三娘,玩笑儿不能过大。
我和一生一世,只娶秋纹一人。以后,这样的玩笑一概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