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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歌却跑到跟前，眼睛亮亮的看他：“舅舅不认识我了？”
林大爷回过神来，拍了拍顾云歌的头，感叹道：“这几年长得太快了，舅舅差点便认不出来了。”
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个外甥女了？
五年？
还是六年？
外甥女一两岁时最是可爱，白白嫩嫩的像画里的娃娃，每次被他抱着都会甜的喊“舅舅”。
他那会儿对这个外甥女也是最为偏爱的，可之后几年她忽然变得胖了起来，性子内向了许多，更是不再踏出明阳侯府。
他本以为，再听不到这丫头如此喊他了。
林大爷心中正感慨着，便感觉顾云歌拉了拉他的袖子：“舅舅，上次去您书房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许多年没来过，舅舅能不能再带我去看看？”
林大爷听完仰头笑了两声：“你都开口了，舅舅还能拒绝吗？正好掌柜的们也刚走，舅舅带你回去就是。”
说着便带着顾云歌转身向书房走去。
林琦正想招呼顾云思一起，一转头却看见后者的有些僵硬的笑容，心中一跳，立刻说道：“思儿妹妹，我爹好些年没见过歌儿了，一时开心疏忽了你，你可别见怪。”
林琦这么说着，心底却苦笑不已。
今儿真是犯了太岁了，算是将明阳侯府的四姑娘得罪惨了。
先是林织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跟顾云思呛声，将人气了一顿自己跑了。
她也不想想，顾云思就算是个庶女，也是明阳侯府的庶女，也是她林织能得罪了？
再是平日里八面玲珑的父亲，一时开心竟然将客人忘在脑后，难怪顾云思脸色难看了。
“不碍事……”顾云思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这也是人之常情，林姐姐不必介意，我们快点跟上去吧，要不都要跟不上了。”
她这般温婉又大气的态度让林琦颇为认同，心道不愧是明阳侯府的姑娘，行为气度就是不一般。
说话间两人就打算跟上去，没走两步，一个端着水盆的婆子迎面走了过来，走得近了忽然身子一歪，一盆水打翻在地，将顾云思的裤脚溅得湿透。
“啊！”林琦一脸怒火的看向婆子，“你怎么做事的！竟然冲撞了贵人！”
“老奴该死。”婆子惶恐之下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吓得都在抖，“刚才是老奴手滑，惊扰了贵人，请贵人和大小姐恕罪！”
说着就止不住的磕头。
顾云思的脸色已是铁青。
她与林家难道八字不合？自从进了林家，就没有一件顺心事！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发落林氏的娘家奴才，只能忍着气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林琦此刻满心愧疚，看见顾云思湿掉的鞋袜，立刻说道：“女孩子足下不能受凉，我那里还有些全新的鞋袜，一次都没穿过，妹妹不嫌弃就先换上？”
顾云思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心里再气也先答应下来。
林琦安排顾云思去最近的客房，又让自己的丫鬟回屋拿鞋袜，顺便去跟林大爷跟顾云歌说一声，最后瞪了眼跪倒的婆子：“还傻站着做什么，长不长眼睛，前面带路！”
婆子连连称是，立刻爬起来带路。
顾云歌心里本来还在计划，怎么才能单独跟舅舅谈话，不被顾云思听见，谁知道随后就有下人来传话，将刚才的事情说明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都没受伤，换个鞋袜便好了。”顾云歌立刻说道，“还要多谢琦姐姐想得周全。”
林大爷本来对自家下人的鲁莽颇为生气，听顾云歌如此说，便吩咐丫鬟扣那婆子半年月钱作为惩罚，而后便让她下去了。
转眼这书房中就剩下舅甥两人。
“好多年没有来了，舅舅的书房还跟之前一样。”顾云歌环顾左右，视线落在了书桌后面小小的书柜上，眼睛一亮，“我小时候跟舅舅玩躲猫猫，还在里面藏过呢，您好久都没找到我。”
听她带了些炫耀的语气，林大爷再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姑娘，你当时人藏在里面，大半个衣角却落在外面，舅舅怎么找不到你，无非是假装一下，逗你开心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只是过了片刻，顾云歌的笑容就隐了下去，面上也露出些苦涩来。
“怎么，又想到什么了，怎么不高兴了？”林大爷拉着顾云歌坐下，“莫不是又想到小时候舅舅打过你？”
他本意是在逗顾云歌，后者却摇了摇头，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歌儿只是在想，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林家如临深渊，一不小心……怕是就万劫不复了。”
顾云歌这话着实惊人，本来欢快的气氛一扫而空，林大爷也惊讶的问道：“歌儿何处此言？”
大齐已止战数年，国民休养生息，稳定的环境对商人极为有利，林家生意也越来越好。
为何外甥女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顾云歌看着林大爷如此神色，问道：“舅舅，平心而论，您觉得林家现在的处境如何？”
林大爷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林家已为皇商之首，每年收入可观，虽不入仕，却与人交好，鲜少得罪他人，至少能保三世无虞。”
顾云歌听这话便苦笑一声。
“舅舅真的觉得，你这样就能保林家太平？”顾云歌低叹一声，“但您可知，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林大爷身子一震。
“林家的万贯家财，真的不让人眼红？莫说是普通人，便是勋贵世家，也做不到第一时间吃到最新鲜的水果，拿新茶出来待客。”顾云歌压低声音，“再说，这几年皇位之争越发激烈，舅舅不怕您这万贯家财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林大爷万万没想到顾云歌会说出如此议论皇家的言论，立即呵斥一声：“歌儿！”
眼底是本能的惊惧。
顾云歌却没有闭嘴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您怎么想的，林家只做好自己的皇商，不愿搅和到这夺嫡之争里，可这些事是想躲就躲得开的么？我爹也是这么想的，可前些日子，我们还是在郊外遇到了刺客，若非运气好，早就命丧黄泉了！”
林家太高调了。
这种高调不是故意的，这是许多年的习惯使然。
为了提醒，顾云歌甚至按着明阳侯的意思，将那天的刺杀刻意说成是皇子们的杰作。
“怎么？那事……竟是皇子所为？”林大爷极为惊骇，“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云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不是我说的，是那日祖父说漏嘴了，所以明阳侯府再没有追查下去。”
林大爷便再不起疑。
顾云歌是个小丫头，但明阳侯那等纵横官场的人何等聪明，若他说是皇子，十有八九便是了。
一时间，无数想法在林大爷脑海中闪动，他的脸色也是由青便白，不过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是的，林家差点被他带上绝路。
他竟然忘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简单的道理，这几年林家的所作所为，落在有些人的眼里，的确太过奢靡了。
想通了此事的林大爷深吸一口气，对顾云歌说道：“歌儿，这事儿舅舅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他这般说着，心里也为外甥女的聪慧感慨一番。
见微知着，能从一些细节便推敲出这么多的东西，这孩子定是个极为聪明的。
“舅舅不必和我客气，歌儿只想你们都好好的。”顾云歌认真的说道，“对了舅舅，还有件事可能要您帮忙。”
林大爷打起精神看她，顾云歌见状就把赤芷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东西是我一个朋友要的，而且很重要。”顾云歌看向林大爷，“歌儿想请舅舅在帮我买下的过程中千万保密，定不能说出是受我之托。”
林大爷眉头微皱，看着顾云歌好久，还是点头答应了。
赤芷的事情搞定，顾云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一身轻松的往后院走去。
林大爷满心都在想顾云歌刚才说到的事情，也忘了派个下人送顾云歌，她一人走着，可却在转角处差点被人撞到。
“嘶。”顾云歌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刚想说话，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某个东西落在了地上。
那婆子脸色大变，弯腰就像捡起来，却被顾云歌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拿在手里：“这不是翡翠玉白菜吗，你从哪里拿到的？”
这东西正是不久前林安瑜送给她跟顾云思的玲珑翡翠玉白菜，她的此刻还好端端的在怀里放着，那手中的这个，一定是顾云思的了。
“我……我……”婆子嘴唇哆嗦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顾云歌见状就知道不那么简单，想到顾云思莫名其妙的出事，便冷哼一声：“原来就是你在搞鬼，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偷我四姐姐的玉白菜？你跟我去见舅舅！”
说着便要拉这婆子往书房走去。
其实顾云歌压根不是帮顾云思出头，就想吓唬吓唬她，套这婆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