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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女人,南宫澈的娘也是女人,但是女人同女人就有很多差别。
我那个木屐碎花衣包裙的娘是某个不知名的山坳的普通村姑,南宫澈的娘是名门司徒家娇滴滴的小姐。
不过,我娘才是南宫夫人。
我才是南宫小姐。
真正的。
如假包换。
日月可鉴,天地可证。
南宫澈的娘,司徒恩恩,她只不过是我爹的小妾。
而我娘却傻傻叫人家南宫夫人。
我爹,也就是都统大将军南宫崇俊,他娶了我那个不入流的娘为正夫人,不是因为他的心胸宽广不抛弃糟糠,也不是因为他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我爷爷是将军,我曾祖爷爷是将军,我爹南宫崇俊是将军世家出身——那只不过是十五年前的一次荒唐和一次玩笑。
十五年前,我爹还是十八一枝花的少将,帅到天昏地暗,帝都未嫁的少女都为之魂牵梦萦。某一年的冬天,我爷爷跟我爹出征国北一小部落。那小部落的族人团结一致,顽强抵抗,但面对泱泱的光韶北伐大军,敌我悬殊,最后都是不堪一击,举旗投降。
战争胜利,班师回朝,我爹邂逅了我娘。
帝都的牡丹娇兰遍地争艳,山野衅花则另有一份清爽。
但是,山野衅花也不过是途中一景。军途中,将士邂逅爽直的女子,私相授受,失了分寸,本是为将者之美谈。我爹回到帝都早就把我娘给忘记了。很快,我爹被皇帝封为将军,同司徒家的小姐司徒恩恩定下亲事,择日成亲。
我娘在我爹走了两个月之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我娘抱着良家妇女从一而终的心,就开始帝都寻夫。
威武的南宫府邸,土不拉几的不知名村妇,挎着小蓝碎花大包袱,背着一串大萝卜三小串红辣椒外加一口小铁锅,身上洗白的短衣散脚裤难以掩饰三个月的身孕。
这村姑就要见南宫崇俊。
意气风发的南宫崇俊看着这个脸色红润、气色清爽的村姑,手接过南宫家的家传玉佩,脑子一愣一愣的,就是想不起来这村姑是谁。
我爷爷,也就是南宫老将军,还在世。
我爷爷拿着御赐南宫家的龙头拐杖,差点就把我爹打死。
我娘护着我的爹,还替我爹挨了一棍。
我娘真是傻不拉几的货,大着肚子还敢上前护着情郎。
此时,正好皇帝嘉奖南宫老将军。我爷爷被封为忠勇侯,特赐南宫家“盛世永忠”金字牌匾,圣旨和牌匾都在路上,司礼监大太监云直先行一步通知南宫家接旨。
南宫家大总管那时走出来,附在南宫老将军耳边说着,然后出去准备迎接圣驾。我爷爷听着这样的消息,喜上白眉,仰头大笑三声:“好,好,就这样吧,南宫家很久没有那么喜庆……真是双喜临门!”说完,我爷爷就没了声息。
大家才发现我爷爷已阖然而逝。
但是,我爷爷倒留了一大难题。
双喜?
娶得媳妇和喜得孙儿?
南宫老将军承认了这位村姑?
那时候,大公主是我大姑姑的闺中密友,刚好我大姑姑回娘家,大公主也在南宫家。
大公主生性阔达,最为明太后宠爱,以为“双喜临门”就是我爷爷的遗愿,便车不停轴,回宫禀告,送来明太后的赐婚圣旨:为南宫崇客吴墨心赐婚。
——吴墨心是我娘的闺名。
就是这样,我娘傻乎乎成了南宫家的正夫人,即使龙卷风都刮不走。
三天之后,司徒恩恩嫁入南宫家,走后门。
司徒家系出名门,当然不愿意让正房小姐穿粉红嫁衣俯首为人下妾。但,不料我爹下手快准狠,司徒恩恩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自听了这个故事,我就抱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态,拜拜我那忠勇侯的伟大的爷爷,拜拜我家的“盛世永忠”的金光灿烂的牌匾。若然没有他们的大恩大德,南宫透还是某个不知名山坡上的一朵插在牛粪上的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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