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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孕,自然是后宫前朝的大喜事,各处都要准备贺礼,秦云颐让人准备了送过去,“我就不去了。”
皇后对外说是要静卧安养,既然去了也见不到人,她才懒得走这一遭。
到登云阁上去赏雪,妙清一脸担忧,“娘娘,要不然只开南边的窗吧,这四面的窗开着,风太大了,仔细着凉。”
“你这不是摆了两个火盆在我身边,还怕我着凉不成?”秦云颐说,“要的就是这个四面能看的通透景,这雪景真好看。”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一切都遮了个干净。”秦云颐看向窗外,说是赏景,眼神却没有具体的落点。
贤妃说她看清了情爱是虚妄,又为何笃定,陛下对她的情爱就是真的呢?
秦云颐爱上了在登云阁赏雪,就连雪都化了,她都照去不误,清冽的空气比暖香的殿内更能让她心境平和,宫女无法说服她,只能看她如同自虐一般的待在寒冬的室外。
躺在床上的秦云颐又做梦了。
梦见还年轻貌美的娘搂着自己轻身呢喃说,‘云儿,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清白,清白的来,清白的走,你别怕,爹娘和兄长们都在尽头等你。’
‘奶娘,你撒手,你快撒手啊。’秦云颐不住的蹬腿,可是奶娘抱住她的双腿紧紧的不放,‘我舍不得呀,我亲手奶大的小姐,我怎么舍得送她去死,她还这么小。’
四周跪着一些人,低着头殷殷切切,秦云颐觉得自己都挣扎出汗了,“快放手啊奶娘,再不放手就来不及了。”
‘圣旨到——’
秦云颐在梦里脱力的想,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从绳索套里放了下来,来人说陛下把她赐给了七王爷做庶妃,奶娘看着她笑中带泪,‘太好了,小姐,夫人那,奶娘替小姐去了,小姐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不要。”秦云颐惊叫着醒来,宽敞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只是做梦,没有娘,也没有奶娘。秦云颐眼泪失控的成串的掉下来,帘外的值夜的宫女被她惊醒,掌了灯隔着帘子喊娘娘。
秦云颐捶着头,不要去想,奶娘说了那话后就用力的撞向柱子,血花溅了一地。
也不要去想那日她被放下来后看到的景象,娘,小姨,大嫂,庶姐,她们的身体吊在屋顶的梁上,裙摆下垂立的脚,破败的像布做的娃娃。
“啊——”
秦云颐愈发用力的捶打着头,“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活着?”
妙平听着声音不对劲,连忙把帘子挂起来,“娘娘你怎么了?”
秦云颐摇着头听不到外界的话语,神情痛苦,只一句一句的嘶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寝殿的动静很快就蔓延到整个荣华宫,妙平只让妙安进来守着娘娘,她站在隔间口对外下令,“娘娘做梦魇着了,快去请太医来,把四周都点亮,越亮越好,不要四处走动,不要把人影投到窗户上。”
齐枞汶睡到半夜突然惊醒,“韩兴?”
“陛下?”韩兴弯腰进来。
“给朕倒杯水来。”齐枞汶突然惊醒,只觉得胸闷的紧,喝水的时候他疑心的看着荣华宫的方向,“荣华宫那边是不是有声音?”
“怎么会呢陛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贵妃娘娘早就睡了。”韩兴心想不是这么邪门吧,他也不过是刚被小太监叫醒说是荣华宫突然灯光大亮,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打发人过去看一眼,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小太监还没回来,陛下就醒来了,隔着层层宫殿,还能听到荣华宫的声音?
“朕好像听到那边有哭声,你让人去看一眼,若是贵妃好好睡着就不用惊扰她,回来报给朕就是。”齐枞汶说。
“是。”
正好那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在殿门口对韩兴招手,韩兴出去,“什么情况?”
“说是贵妃娘娘做梦魇着了,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说是已经去请太医了。”
韩兴还想着这怎么跟陛下禀告,但是齐枞汶已经听到声音从床上下来,“你说贵妃怎么了?”
小太监扑腾一下就跪下了,“小的也没进去,没见着大宫女,是荣华宫的小太监跟小的说的,娘娘好像是做梦魇着了。”
齐枞汶匆匆到殿门口看,荣华宫离的很近,近到可以看见荣华宫内的烛火,“哎呦,陛下,小心着凉。”韩兴见他穿着寝衣就去了殿门口,忙拿着斗篷追上去,“着人再去问,太医也请了。”
“你们都别动。”齐枞汶说,“韩兴,拿朕的靴子来。”
齐枞汶就这么穿着靴子裹着斗篷就去了荣华宫,外衣都没来及得穿一件。
等到殿门口,听到秦云颐的哭声,齐枞汶更是心里焦急,妙平妙安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无论怎么喊娘娘都不应她们,太医又迟迟不到。
“陛下——”怎么陛下这个时候来了?这怎么办?娘娘现在根本不能接驾。
齐枞汶看见秦云颐的状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让婢女下去,自己脱了斗篷靴子上床去,紧紧的搂抱住她,“云儿,云儿,我来了。”
“为什么活的是我?”
“为什么我不去死?”
“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我不想活着了,活着太辛苦了。”
“云儿。”齐枞汶紧紧的抱住她,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其余什么的也不说。
秦云颐哭累后倒在齐枞汶的怀里睡着,齐枞汶看她都汗湿里后背,就小声让人端热水进来,“太医已经来了,是不是让他给娘娘诊诊脉?”韩兴小声的问。
“现在不用。”齐枞汶说,“让他在荣华宫待下,等娘娘明天醒来了再说。”
齐枞汶给秦云颐清理一下,再把她塞进被窝里,让宫女把烧热的铜枣放进被窝里,“今夜应该不会再醒了,不过明天早上起来可能会发热,你时刻注意着,若有面色不对,就叫太医进来。”
“不要告诉她朕来过。”齐枞汶临走前还是交待了一句。
他从天清宫来的匆忙,步辇都没叫,是一路跑过来了,韩兴后又叫了步辇在荣华宫外等候,回去的时候能坐在辇车上。
“围着天清宫转两圈再回去。”齐枞汶说。
“陛下。”韩兴劝道,“这冬夜太冷,陛下又穿的单薄,在外的时间长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陛下明日还要上朝呢。”
齐枞汶长叹一声,“罢了,回去吧。”
齐枞汶坐在龙床上,他看着韩兴突然问,“你说,朕把贵妃救回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陛下怎么突然这么问?”韩兴低头给齐枞汶脱靴,不敢正面回答。
“算了。”齐枞汶摇头不去为难他,“朕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原来没有。”
“想通这一点朕突然有些胆怯去见贵妃。”
“毕竟秦家最后落得这么凄惨的,是朕的过错。”
皇后怀孕,广平侯夫人和夏伯侯夫人联袂进宫来探望,她们盼这个孩子都盼的太久了,“侯爷闻听消息在家中就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叫摆酒,要好好庆贺。”
“叫哥哥们不要这么夸张,一切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也不迟。”皇后说。
“陛下登基前,对江家多有优容,谁料登基后,对江家是越来越冷淡,沈将军门庭若市,侯爷在家愤愤不平,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用他?”夏伯侯夫人说,“偏偏侯爷又不叫我们来告诉娘娘,怕娘娘夹在中间难为。”
“这下可好了,娘娘怀孕,陛下必定龙心大悦,娘娘这个时候替兄长们说些软和话,这亲的大舅子二舅子,难道不比旁人更好用?”
“这事本宫会找机会和陛下说的。”皇后说,“只是陛下做事有陛下的理由,做臣子的不要妄加揣测。”
“要说这个倒也不急,横竖侯爷在家闲置也有一段时间了。”广平侯夫人说,“只是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娘娘可有了想法?”
“什么要紧的事?”皇后不解。
广平侯不赞同的摇头,“娘娘,这就是平常家里,有个庶长子,都是极其膈应的事。”
皇后一下没了言语。
“若说之前娘娘没孕信,中间时间差的太多,倒也没必要对姚嫔下手,毕竟不管之前生了几个皇子都比不了中宫嫡子的尊贵。”广平侯夫人说,“但是娘娘这紧接着就有了孕信,那中宫嫡子是嫡长子,是多有福气的事情。”
“姚嫔怀的也不一定就是皇子。”皇后说,这事其实崔嬷嬷跟她提过一嘴,但她下意识就忽略了,对别人的孩子下手,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娘娘,万事想在前头,才不会临到事前才束手束脚。”广平侯夫人说,“娘娘现在不心狠,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难道娘娘想要以后太子出生后,不管在哪里,前头还站着一个大皇子吗?”
秦云颐那夜后果然就病了,不过人虽病了,精神还是回来了,没有那夜魔怔般的痛苦,妙平妙安也不敢多说,生怕她听了心里难受。
齐枞汶的赏赐如流水一般的进入荣华宫,人却没有再来。
秦云颐也不去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