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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鲸落总觉得屋子里好像还遗留着,刚才那个核桃什么玩意的红糖味。
甜甜的,暖暖的……
冬夜里的暖气莫名就将她吹得一阵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
她忽然,竟然有点想喝那什么黑乎乎粘唧唧的东西?
……
半夜,鲸落被腹部一阵绞痛痛醒。
很久违的绞痛。这种感觉,只有在学生时代,不懂事,贪凉。在来例假的时候喝了大罐冰可乐,才有的疼痛。
鲸落忍着痛意。
开灯,起床。
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是细细密密一排的冷汗。
药……
她第一反应是吃药。
又喝了一点温水。
换作平常,吃了止痛药,基本上下半夜就不会再疼了。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疼痛袭来就没有再走。
女人整个人蜷在床上,她本是不怕疼的人,此时却疼红了眼眶。
鲸落几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昏迷,强迫自己清醒,又昏迷过去。
不知道重复了几次,她凭借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拨通了一个号码。
“救……我。”
……
雨声。
漫天哗啦啦的雨声。
打在车顶天篷上,让整个世界都剩下大雨滂沱。
愈发衬得车内寂静如谜。
隐隐约约,有女人痛苦的梦呓。但是,很轻微,伴随着黑色长发摩挲黑色大衣的声音。女人的头发快要和男人的外衣融为一体。十指不自觉地缩起来,抓住一块衣角,然后,又被一双温热地大手包裹住。
像是久远的记忆中某一个画面,小女孩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冷冷的大雨混合血迹流过她的双眼。
眼皮快要睁不开,在缝隙里看到马路上灯光透过眼眶里泪水折射出来狭长的光影。
那天也是这样漫天的雨声,
还有身下,小男孩沉闷粗重的喘息声。几乎要把整个世界吞湮。
“落落,很快就到医院了。”
“嗯……”
那天,她也觉得自己快死了。
从一米五高的双杠上摔下来。地上有尖锐的石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磕破了哪里,血流如注。
单杠是当年年少的厉君和怂恿她玩的。那年她只有五岁,是厉家别墅一个尴尬的存在。
是外来者,又被每个人小心翼翼敏感对待。
小时候不懂事,因为不想受到父母的责备,小男孩不敢告诉管家,也不敢叫医生,而是深夜偷偷背着被自己弄伤的小女孩一路朝医院狂奔。
十岁不到的小男孩没有什么力气,没走几步,就已经累得咳嗽不止。
但是他没有放弃,即便自己已经精疲力竭,还沙哑着嗓子安抚她。
“别怕啊……很快就到了。”
“嗯……”
她疼得昏阙,只能说嗯。
但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也强忍着,不哭,不叫医生,不闹。
因为那样,他说他会被责备。
……
“你千万别哭啊!妈妈要是看到我把你弄哭,会骂我的!
“好……呜呜……我不哭……不哭……呜呜呜……”
“我背你去医院!”
“呜呜……好。”
……
年少时一个小小的约定,当年,就差点送掉她的性命。
距离医院还有2公里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大雨倾盆,伤口感染,五岁的苏鲸落很快就感冒加高烧,随时都可能魂归西天。
而小厉少爷最后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口吐鲜血。
医生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都下一跳。
只见那个小男孩,浑身上下名贵的小西服满身血污,处处破洞,能一路连滚带爬撑到这里,完全已经是靠着信念才造就的奇迹。
那一次,苏鲸落第二天醒来,伤口痛得她哇哇大哭。
而厉君和,在抢救室里躺了三天三夜。
……
这座城市的冬雨下了十几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仿佛只要一下雨,时间就停止了行走,回到了十几年前。
黑色的豪车里,厉君和握着鲸落的手。
视线仿佛在看她苍白娟秀的面庞。
又仿佛,在透过她的面庞,看回忆里一些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男人手里的小手忽然紧了紧,声如蚊蚋吐出一句话。
“……”
“鲸落,你说什么?”
男人附身下去,她的话语却已经停止。
声音太轻,以至于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厉君和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忍忍,医院很快就到了。”
他半夜睡下前就接到她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他还有那么一秒钟地不确信。
等他接起电话,他第一时间,直接把主卧里的女人抱起来冲到楼下车内。
“厉……君和。”
他刚想起身,就听见,她冰冷的唇里模糊地吐出他的名字。
“我在。”
“我们……”
女人的声音很小。
“我们不……”
大雨淋漓,把她的音量全部掩盖。
她可能是痛得厉害,不知自己是处在回忆中,还是梦中。
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男人的心,彻底,分崩离析。
“我们……不去……”
“不去了……”
深黑色的瞳眸在那一瞬间狠狠一窒。
下一秒,竟泛起一抹薄薄的雾气……
那天晚上,他背着她一路跌跌撞撞,一次次摔倒,站起,两个人血液纠缠交织。水漫金山之际,她趴在他的脖颈间,重复的那句就是。
“君和哥哥……我们……我们不去了……”
我们不去医院了。
他受伤,她心疼。
……
“厉太太体质比较特殊,属于敏感类型的。以后……”
医生说到这里,语句下意识顿了顿。
“像避孕药这种东西,最好再也不要吃了。”
男人听到这几个字。
脸色,由担忧,转变为阴沉。
避孕药。
这个女人每次跟他事后,都要吃避孕药?
她就这么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一个女人,一年之内,最多吃三颗避孕药。厉太太吃了应该最少不下两颗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终生不孕的风险。”
“知道了。”
男人菲薄的唇里吐出三个字。
医生离场,病房就剩下男人和女人。
他忽然之间真的就想把这个女人掐死。
可是明明已经火冒三丈,却在看见她羸弱的脸的时候。所有怒气,烟消云散。
他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伸出手,握住她的。
隐隐约约,苏鲸落就感受到一双特别温暖的大手。
睫毛颤了颤。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两只手都把他抓紧了。
“小宝……”
谁?
厉君和在脑海里用最快的速度过了一遍,好像也没在苏鲸落身边见过有什么叫小宝的人。
女人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显而易见,此时已经把他当成了别的男人。
“你终于回来了,小宝。”
男人的脸,瞬间铁青。
……
打了点滴,又吃了医院配的药。
第二天醒来时,鲸落的例假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夏至听说她痛经痛到住院,又端了一碗红糖核桃甜鸡蛋过来,
这一次,鲸落没有拒绝。
昨晚就有点想喝了,何况,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像真的可以活血化淤。
鲸落秀气地喝了一口。
效果还不知道,但是口感,还是不错的,很甜。
大概是夜里十点钟的时候,厉君和回家了。
鲸落今天睡得有些晚,因此房间还没有关灯。楼梯上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然后,门也不敲,他直接闯进来。
“晚安,厉太太。”
女人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梳头。一头长发如瀑垂直落下,白色睡裙仙气飘飘。
鲸落闻到门口的酒味,秀气的眉毛皱了皱。
发什么酒疯。
见她没兴趣说话,厉君和靠着门框,头一歪。
“不来欢迎一下你的老公?”
“你喝多了,我要睡了。”
“睡什么。”
他肆无忌惮,走进来,单手解开领带,然后很随意地扔在地上。
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只要用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
鲸落手扶着椅背下意识一退。
“你别过来。”
“这里是主卧,我的房间,你叫我别过去?”他好笑地说道。
她的脸色很白。
浓烈威士忌的气息唇压下来,她头偏开。
“我去别的房间。”
然后,腰间一紧!
“你是我的女人,你却不让我睡。”
“苏鲸落,你自己说,你像话吗?”
他箍筋她的动作让她觉得很反感。
或者说,还谈不上反感,但绝对称得上是抗拒。
但是男人身体的压力逼人,她挣扎不开,快要窒息。
“我……不方便。”
“嗯?”
喝醉酒的厉君和,比平时更诱惑,也比平时更霸道。
鲸落皱着眉又解释了一遍。
“我那个来了。”
“真的么。”
他不相信,双手用力一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人压进了柔软的床褥!
鲸落是害怕的,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而厉君和则是亲吻她的全身,从嘴唇,到脖子,再到胸口。
男人身体的温度烫的惊人。
直到伸手下意识触碰到她群内薄薄衣物后面的棉巾,动作才停下来。
粗哑着嗓子说。
“嗯,”他起身而退,“没骗人。”
素白的手一把把他推开。
鲸落坐起身,侧对着他,把头发整理整齐。
压抑着脾气,吐出两个字。
“出去。”
她没有打他。
可是这样的冷漠,有时候,比直接一个巴掌甩上去,还要伤人。
厉君和一晃就看到了她脖子上垂着的宝蓝色项链。
眼睛沉了沉。
声音也跟着沉下来。
“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项链?”
“太贵重,不适合日常佩戴。”她随意找了个借口。
“没说实话,重新说。”
厉君和没有起身。两只手撑在床边,看着她的双眼。
“爱信不……”
“因为不喜欢。”
他冷笑着,帮她回答出来。
“项链不是你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喜欢的。所以,你从来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对不对?”
她垂眸。
“你想多了。”
厉君和冷笑一声,手指摸上她项链上的蓝鲸坠子。
“这个,谁送你的。”
女人沉默着。
“边烨?”
他继续帮她回答。
“还是,小宝?”
“厉君和你还给我……啊!”
女人一声惊呼,就感觉脖子上一紧。下一秒,原本挂在女人鲜嫩脖颈上的项链直接被扯断!
“你干什么?!”
苏鲸落顾不得穿鞋就从床上跑了下来。
只见男人一手握着她的项链,一手就打开主卧窗户——一道银色的抛物线。
项链丢进了湖中。
“厉君和!”
她愤怒地喊着他的名字。
她的脸色都快要气白了。
男人酒精在挥发,只觉得没了项链,顺眼多了。
粗粝漂亮的手指摸着她精巧的下巴。
“就这么在乎?”
他看到,她眼底盈盈的泪光。
男人感到心里生疼。
“我给你的东西,你不屑一试。他送你的,你贴身珍藏。”
“那不一样!”
若不是厉君和挡着,此时此刻,苏鲸落几乎想直接跳到湖里去捡。
“嗯,是不一样。”
他重复她的用词。
“毕竟,就算我艹你的时候,你也没有这样的表情——这么,在乎。”
下流的词从男人嘴里出来,鲸落的脸一下子就彻底发白。
然后,摸着她的那只手,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
“真是……我的,好妻子啊。”
不知怎么的,此时的男人看起来竟有一丝落寞。
但是这种神情也是一瞬间就不见了。下一秒,厉君和已经眉眼如初,冷若冰霜,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得咚地一声响。
鲸落纤弱的身子一抖。
抬手,摸着自己空荡荡的颈肩。
这一下……
那个人留给她的最后一个东西,
也不见了。
女人抬起头,双眼发干,盯着白惨惨的天花板。
什么时候,是谁曾说:想哭的时候,只用深呼吸,然后抬头看看天空。
这样,眼泪就都流到心底了。
……
厉君和第二天早上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
昨夜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只记得依稀自己因为心情不好独自出去买醉。然后回来的时候,好像去找了苏鲸落。
具体,两个人都做了些什么,他记不清了。
只有下楼遇到管家的时候,看到管家的脸色有点奇怪,仿佛在戒备什么。他才问出口。
宿醉过后,男人一身黑色休闲装,声音略带沙哑。
“怎么了?”
“先生……”
管家这些年,一直都尽职尽责。发生了什么,就说什么。
“您昨天喝多了,把太太的项链丢进了湖里……太太今天早上派人去捞,没捞到,已经被净水循环系统排到别的地方去了……太太为此很不开心。”
厉君和:“……”
就那条蓝色的破石头项链?
厉君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有些无语。
昨天喝多了,他不干点什么正事,居然跟一条项链过不去。
不过,也好。
他早就看那个项链不顺眼了。
管家看他神色如常,继续道:“然后……太太一整个上午都在发脾气,说是要收拾东西,离家出走。现在行李箱都已经收拾好好几个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