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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万尊一整个下午都坐在电脑前。
桌子上的那一页就这么摊着,
他却很难再去看第二眼,生怕每看一次,他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一次。
尤其是那个被万攸攸抱在怀里的小婴儿,
只露出来一张没有睁眼的脸,却让万尊翻来覆去摩挲了数遍。
那是……
他曾经出世的孩子啊。
他和她的孩子。
电脑里来回滚动的都是这张照片的评论,
除了各种各样的歌颂,也有各种各样的祝福。
除此之外,
也有人批判了图片的原真性,质疑图片摆拍,
“母亲和孩子都已经水深火热了,怎么不是第一时间去帮忙?还有心情拍照?”
“我也比较好奇摄影师后来做些什么没有。”
……
不知道过去多久,
万尊的嗓音有些沙哑。
“那个叫児岛光树的人,在日本?”
“他是日籍华人,近日好像刚好在港市的艺术宫举办摄影展览。”
万尊面无表情。
哪怕方才如此动容,如今也被他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
男人深吸一口气。
“把他带过来。”
无论他配不配合。
没过多久,偌大上百平的办公室门口就汇聚了几个保镖。
大家行色匆匆,重重包围中似乎带着一个什么人,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年轻的男人直接被带,或者是推了进去,
万尊坐在宽大办公桌前的黑色皮椅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黑色西装包裹下的肩膀,
万尊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児岛光树,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没有戴帽,是男人比较刚劲的长相,但是却蓄了一头不羁的长发。长发披到了肩上,短小而浓密的胡子附在他的嘴边,
他的脸就藏在大衣领子、长发和胡须之后,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阴郁的味道。脸上有着年纪不相称的皱纹和干裂,这是长期辗转野外留下的痕迹。
万尊没有走上去,而是伸手指了指旁边沙发的一个位置。
“坐。”
児岛光树是被胁迫过来的。并不是很情愿,
他此时紧抿嘴唇,坐在万尊指示的地方,却没有任何要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
万尊见児岛光树不愿意搭理他,直接开门见山,
“照片里的人,是我的妻子。”
“我想知道,当时,关于他们,所有事。”
每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掷地有声。
甚至,他都没有想过把“妻子”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
但是,提到万攸攸的时候,他就这样脱口而出。
而当他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就这样再一次被撕裂。
万尊如鲠在喉,
为了掩盖住这种情绪,他随手摸了一个黑色的烟盒,用紧绷的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尼古丁麻痹了他震颤的神经,
而他对面沙发上的长发男子只是静默着,然后道。
“我那天只是路过抓拍,照片是在距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拍的,我以为是原住民,没看清,也不知道。”
万尊手里的半根烟在抖动。
曾经,他有机会拥有一个孩子,而他没有保护好。
如今,那个曾经可以拯救他们母子二人的人,就在他眼前。
网上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为什么,你看到人,第一时间不是救助,而是拍照?”
児岛光树皱眉,
“万先生。”他听出了他言语里的讽刺,嘴角的嘲讽意味也更加浓稠,“26年前,南非的自由摄影记者凯文·卡特着名照片《饥饿的苏丹》里曾拍摄了一个苏丹女童,即将饿毙跪倒在地,而兀鹰正在女孩后方不远处,虎视眈眈,”
“1993年3月26日,美国着名权威大报《纽约时报》首家刊登了凯文·卡特的这幅照片。接着其他媒体很快将其传遍世界,当时就有很多你这样的人攻讦摄影师违反人道主义——女孩随时都会饿死,摄影师不去救人,而是想怎么拍更具视觉效果,”
児岛光树,笑了笑,然后身体也向后坐,
“后来,凯特被颁发了摄影大奖。可是再后来,你猜结局如何?”
万尊听着,握紧双拳。
“颁奖后三个月,卡特用一氧化碳自杀身亡了。”
“就因为这种人道主义,逼死了一个摄影师。我们拍作品只是为了让更多人更关注人类的生命,而不是励志救援世界上每一个生命每一个人,”
“在这个地球上,随时有人因各种原因死去,更何况,”
“如果真的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又怎会让一个孕妇独自失落在金三角的雨林里。”
办公室里,一阵悠长的沉默。
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说着自己曾经见死不救,
就这样当面指责他身为父亲的失职。
也许,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理智和逻辑来解释,
但是,在这个男人的世界,这一秒,仅仅只有,被冲动冲昏头脑的愤怒。
那是他的妻儿。
他怎么可以对他们的生死置之度外。
男人一支烟抽完,黑色的皮鞋向前踱步,
最终,万尊缓步走到男人身前,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让更多人重视自己的生命,可是,如果是你的亲人遇难,你也愿意先拍照再抢救么?”
児岛光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万尊管理军队多年,曾在生死的刀锋上行走,
这样的男人,早已有了一种强大的威势,尤其是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不自觉就会让人脊背发凉。
只不过,不知是艺术家后天一身傲气,还是天生就有一身傲骨,児岛光树此时也没有退缩,只是紧握着双拳。
万尊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年,我们在金三角流亡,她为了救我,跌下悬崖,”
鲜血淋漓的过去,被他用最简单朴素的言语陈述,
“我曾经派了无数人在世界各地找她,都没有她的消息。”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现在她回来了,依旧是我的女人,但过去在她生命里我不曾参与的这些遗憾,我,希望了解。”
万尊没有移开目光,但语言中带着真诚。
他希望了解。
如果不能补偿,起码他也有权力了解。
児岛光树看着眼前男人眼底里明灭的坚毅,然后,把手里的香烟直接按灭在桌子上。
“你说的对。”
“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当地的原住民,所以没有过多关注。”
“那次是他在金三角拍《若世繁》的影集。
児岛光树蹲在一个山洞口,以为能拍到大型野生动物在山洞里出入,却无意拍到一个女人。
他当时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女人会居住在森林深处,而且是独居。可出于一个摄影师猎奇的心理,他还是抓拍了这张照片。
然而,只是刚刚按下快门,山洞里的女人仿佛就已经发现了她,抱着孩子就朝更深的暗处走去。他还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拥有这么敏锐的听觉。
“第二天我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了一些日用品和食物,包括孩子可能会喝到的牛奶,不过,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
児岛光树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进洞里面找过他们,记得地上有血迹,可能是受伤也有可能是分娩时候留下来的,我不确定。再后来,我也回日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