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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兰轩仰着头,斜睨着南宫凰,也不知母妃何故总阻挠着自己退婚,父皇便完全不同,昨日自己去讨要圣旨时,父皇便加了这一道看似安抚实则更是打脸的赐婚圣旨。
连他都不由得拍案叫绝。
再看南宫凰,竟还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从“三皇子婚约者”到“季王爷婚约者”的巨大落差代表着什么。
“南宫凰领旨。谢陛下恩典。”南宫凰行了礼,对着伸手递过来的圣旨视若无睹,脸上的表情连一丝变化也无,微微敛下的眉眼看不清眼神,她侧身搀扶了老侯爷,身后忠叔上前一步,对着三皇子又行了一礼,结果了楚兰轩手中的圣旨,又双手接过了面色有些尴尬的太监手中的圣旨,笑眯眯地递过一个荷包。
那太监悄悄捏了捏,里面摸着不过几个碎银子,当下便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今日这活本来就是个讨人嫌的活,瞧瞧三皇子,全程黑脸,便也就释怀了。
“南宫凰,不是本王说你……”
“三皇子。”站直了身子的老侯爷出声喊道,龙首拐杖敲了敲,又低头掸了掸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直起身,看向楚兰轩。
楚兰轩一怔,老侯爷的目光,犀利、锐气,锋芒毕露,表情更是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没有,那种足以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黑暗和恐惧的目光,带着杀伐铁血之气,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般,楚兰轩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三皇子,您请吧。南宫家的女儿,如今便不劳您费心指教了。”气势突然之间变了的老侯爷,冷冷哼了声,转身,说道,“送客!”
虽然楚家一直都不是好的择婿人选,他也一直不太喜欢楚兰轩太过于虚伪的性子,但是,这不代表皇家这般盛气凌人仗势欺人之后,他还要笑脸相迎!
楚兰轩没有反应,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面前的背影上,他这几年几乎不怎么关注南宫家,对于老侯爷的几面之缘,所见也觉得不过就是个拄着拐杖微微有些佝偻的老者,就算再如何叱咤风云,他终究也是老了。
只是,今日所见,却完全颠覆了他的以往印象。
面前的脊背,挺得笔直,那龙首拐杖拿在手里,就像是手执锋锐长剑般恣意凛然,浑身上下的气势,哪里是昔日那个内敛而沉默到似乎有些郁郁寡欢的老人?
“三皇子,请吧。”忠叔弯着腰,做着请的手势,眉目间都是恭敬谦和的笑意,让人抓不到意思错处,姿态却一点都不显得卑微,即使弯着腰,也只是出于礼貌。
而非身份上的落差造成的卑微。
楚兰轩的思绪因此被唤回,他看着圆滑到长袖善舞的老仆,看着铮铮傲骨棱角分明的老侯爷,看着一脸无所谓痞子一样站的东倒西歪的程泽熙和南宫凰,只觉得今日之行,着实令人膈应!
原本是想要膈应对方,结果从踏进这大门,不爽利的就成了他自己!
南宫家,没有一个正常的!
他狠狠挥了挥衣袖,转身就大步朝外走去,接近午时的日光,在这深秋微凉的空气里,有些淡淡的暖意,雕刻着白玉兰的汉白玉石桥下的水池,水面波光粼粼,有个下人站在对面的岸边朝里撒着鱼食,还有不远处的花坛里,刨着土凑在一起聊天的老妪,整个南宫家,似乎都格外与世无争又随和安详的模样。
让人兴不起半点忌惮。
没有铁甲侍卫,没有家钉院,只有这些个手无寸铁的家仆,还都是鹤发老人居多。
这和皇室三年来明里暗里调查的结果完全一致,南宫家说交出所有兵权,就真的交出了所有,整个南宫府,仿佛连一件兵器也没有了。
但这淡日暖阳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想起母后的忌惮,连带着这情景落在眼里,都显得有些诡谲……
他晃了晃头,想着今日真的是被气地魔怔了,一老一弱,何足挂齿?他收回目光,再不多想,大跨步走出了南宫府,翻身上马离开。
……
正厅里,下人们都已经离开了。
老侯爷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背对着大门口,只是明显的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不像方才那么锐气满满了,松懈下来的身子,微微有些老太。
忠叔去扶他,他偏头看了眼忠叔手中的圣旨,叹了口气。
昨日才觉得程泽熙甚好,他们俩人从小玩到大,两小无猜的,脾气也甚至合得来,这三年来,程泽熙说是来南宫府陪他喝酒,其实就是想念这丫头了,心里放不下,可见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南宫家已经不求如何光耀门楣了,左不过就一个丫头,他这一辈子也就只想着她能顺心顺意地,如今有他庇护,往后呢?
程家,不握实权不会遭了帝王忌惮,却又是实实在在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足以保她一生无忧。
谁曾想,一道圣旨解了他心头之虑,却又来了一道,将这孩子推进了另一个漩涡。
皇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季王府,同样不是。
季云深那孩子,他见过,真真是人中龙凤,当年那季老头子不知道多少回跟他炫耀过,若是鼎盛时期的南宫家,有他作为乘龙快婿,他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如何可能?
不是南宫家高攀不上,两条猛虎只有相对平衡着,帝王才会高枕无忧,鼎盛时期的南宫凰,只能嫁给皇室,而季云深,曾经也只能作为皇家女婿人选。
如今,一只被拔了牙,一只被毁了爪,倒是可以一起扎堆——一锅端了。
他叹气,在忠叔的搀扶下,在金丝楠木大椅子里坐了,看了眼南宫凰,问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程泽熙也看向南宫凰,蹙眉,皇家这道圣旨赐婚来地挺突然的,这盛京城他一向横着走,同龄人间他就是谁都不服的主,三皇子都敢直接怼上去,但有一个例外,就是季云深。
说是怕吧,也不是,如今季云深也不过是个瞎子,但就是有些忌惮,总觉得这家伙是个黑心黑肺的,轻易不要招惹得好。
如今倒好,南宫凰要嫁给这家伙了。心情着实不太爽利。
南宫凰却笑,“祖父,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季王府在操心怎么退了这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