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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自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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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除夕夜。那一夜,风雪夜。

他攥着手中不知来历、不明真切含义的信笺,攥地掌心湿漉漉一片,都是汗渍,攥地那信笺皱巴巴黏腻一团。

信笺纸上,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当心年宴!

他原以为这是南宫凰派人送去他府上的,整个年宴小心应对了一整夜,最后南宫凰的失踪令他恍然,这定是谁在宫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以为那些伎俩是用来对付自己,才如此写了信笺送出来。

谁曾想,送错人了。

也令他那一整夜都不敢有所动作……连求情都不敢。

当所有人,甚至楚兰轩都站出来为南宫府的“大逆不道”说上只言片语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什么都不曾做,只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笺,冷汗直流。

之后的一切,便完全脱离了掌控。

“是贵妃吧。”神思抽离间,却听少女含笑说道,那笑意高远辽阔,带着了然的明晰,却不达眼底,只是一个纯粹的表情。她重复道,“是贵妃对我的人,出了手。”

笃定。

“不是……”他下意识反驳,却在那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神里,归于沉默。

低了头,敛了声,母妃那夜将他留在宫中,权衡利弊、利害关系、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轮番上了阵,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了整整一晚。

说到底,南宫凰的底牌一个个被揭开,令母妃惶恐。

他不知道自己母亲在惶恐什么,母亲来自异域小国,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着这个原因,自己无论如何再优秀,终究是与皇位遥不可及的,既如此,令人忌惮的南宫府,于自己而言却并无多大关碍。

他不懂,也拒绝了。

谁曾想,那侍卫竟是听了母妃的命令,埋伏于宫门之外伺机伏击司竹……

那侍卫是前一天出的门,司竹是昨儿回的,当晚,那侍卫便死了。

意料之中的结局。

这丫头素来懒散不理事,对许多人、许多事都不甚在意,但前提是,不要触及她的底线。她的底线也素来明明白白搁在那——别动她羽翼之下护着的人。

“楚兰奕。”她唤,看着对面几个月便有些陌生的男子。

要说这盛京城的水足够养人倒是真的,回京之时瞧见的那被风沙吹得泛红又粗糙的面颊,不过几月的光景,便翘起来细腻了许多,褪去了一身的敦厚气,瞧着便有了几分皇家的贵气。

“她动了我的人,可她终究是你的母亲……如今,她派了谁动的手,我便找了谁。这终究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南宫凰看着眼前剩下的小半杯牛乳,不远处,楼梯嘎吱声起,刻意加重的步伐从楼下传来,走得很慢、又很重,仿佛是为了故意提醒楼上谈话的人。

瞧,便是一个小酒馆的掌柜,都如此精明,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她扯了嘴角,“但从此,这面子,便也是没有了。”有一没有二,若非楚兰奕,今日闹人命的就该是皇宫里了,即便不是人命,也总该伤条胳膊中个毒。

“奕王爷,大小姐,这几日酒馆中客人少,点心品种做的不多,见谅见谅……”掌柜的笑嘻嘻的,仿若丝毫未曾察觉这里气氛有所不对,眯着眼儿上了点心,正要斟茶的时候,南宫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他点头哈腰地应着,转了身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真真儿见鬼了,这大小姐果然和传闻中一般无二,横起来谁都拦不住,这瞧着都像是要打起来了。

他倒是真没听到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但即便只是这一句,就够骇人听闻的了……

楼梯嘎吱声渐弱,很快就没有了。南宫凰这才端了茶壶倒了茶,她面前的牛乳还剩半杯,热乎的茶便往楚兰奕面前推,说着那般决绝的话,行为举止倒是熟稔客气得很。

楚兰奕看着那白瓷茶盏,看着茶水悠悠晃着,看着浮在茶水之上的那片茶叶如同碧波湖海中的小舟,看着将茶盏推过来的那只手,肌肤瓷白,精致美好,倒是一时间也不好说是茶盏更白、还是那手更白。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他收回落在那只手上的目光,端了白瓷茶杯,一口一口地抿,滚烫的温度透过茶杯将指尖晕染地通红,他却仿若不曾觉得烫手,只喃喃说道。

少女闻言,神色间似有回念,那段时间啊……他不曾明说,她却懂,只淡淡地笑,“彼时总有些不懂事,害得你时常被罚。”那时正是贪玩的时候,每每无聊便带着他溜出去玩儿,一次次害他被父亲惩罚,至于自己……母亲溺爱,父亲……终究多有不忍,于是,屡屡犯着,并不知道悔改。

“如今……很是怀念。”他低眉,继续一口一口抿着茶,那茶并非什么好茶,当然,这好与不好,是相对的,若是对数月之前刚回来的自己而言,便是顶好的茶了,若是对如今的自己来说,便实在算不上什么。

就像……如此慢条斯理喝茶的自己,数月之前,也是没有的。

“若是可以,我甚至希望……我并未回来。如此……”后面的话不曾说,却谁都懂,如此,我们便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剩下的半杯牛乳,南宫凰终究是喝不下了,她含笑起身,笑意淡淡,如远山之巅遗世独立的雪莲花,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您慢用,我先走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对楚兰奕用了“您”……他们终于从一起开溜一起挨骂的关系,生疏至此。

自今日之后,若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什么,便只剩下一条人命……口中茶水苦涩,连带着笑都比哭还难堪,他看着她怡怡然离开的背影,听闻……程泽熙回来当晚,燃尽满城焰火,你们一醉方休……而那一晚,当我攥着被掌心汗水浸湿的信笺看着南宫府岌岌可危之际,程泽熙呢?他站在殿前,毫不畏惧、神采飞扬,誓要与你同进退。

所以……他于你而言,终究不同。

可笑……我还如此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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