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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铁根被村子里的人给拦住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朝他挤眉弄眼,“铁根,你带来的那个女人,是你后找的媳妇?”
铁根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幸好他天生脸黑,别人看不大出来,他瞪着牛眼珠子骂道:“你瞎说啥?那是我以前的东家,老板娘,人家特意过来看小苗的。”
铁根以前去省城打过工,这点很多人都知道,旁边有个人眼珠转了转,悄悄退出去转身就跑了。
铁根并没有在意,而是警告那人:“你别瞎说,我老板娘,人家男人可是公安,你小心着点。”
那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强撑着嘟囔道:“我又没犯事,小心啥小心。”
苗父和苗母正在商量,“孩子的朋友来了,你说这做点啥呢?”
苗母往西屋瞅了一眼又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说,她跑来干啥来了?这大过年的?”
小苗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她说了一声“我过去看看”,就去了东屋,“妈,你们咋还不做饭啊?”
苗母吧哒吧哒嘴,“这不是正和你爸商量做啥玩意呢吗?对了,你这个朋友来,要不要把你哥你嫂子他们叫回来啊?”
昨天她嫂子娘家妈过生日,一家人都回去了,说是在那住两天再回来。
其实小苗知道,嫂子嫌家里闹腾,嫌她丢人,不愿意管她的事。当初,她往家邮钱的时候,嫂子可不是这个态度……想想就让她心寒。
“不用了。”她板着脸说:“她们怎么想的我知道,她们不愿意管我的闲事,我也不想上赶子去攀扯他们。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好了。”
苗母手指了指她:“你瞅瞅你这熊色,说话多会都这样直来直去的,你把你嫂子你哥得罪了,以后你在外面有啥事他们还能管你吗?你就不考虑考虑以后?”
小苗**的说:“不用他们管。”
苗母气得还要再说,苗父拉住她,“行了,孩子还有且在呢。”
苗母一屁股坐到炕沿边上,“死丫头,我不稀管了,谁爱做谁做去。”
小苗扭身就走,“我不用你们,我自己做还不行嘛!”
小苗抻头往西屋看一眼,脸上早换了笑容,“你坐着,我该做饭了。”
林小曼说:“对付一口就行,别弄麻烦的。”她说着走了出去,“正好,我跟你一块。咱俩做还快点。”
小苗赶紧拦住她:“不用你,怪埋汰的,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笑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你忘了?行了,别跟我客气了。”
小苗讪讪道:“我不是跟你客气,再说,家里也没啥好东西,我就是想做啥好的也不可能。”
嫂子指着她往回买东西,家里养的猪和鸡,只留了一点,其余都卖了。昨天还剩下一只鸡,也被嫂子带回娘家去了。
林小曼道:“有啥吃啥,我在家还竟吃咸菜呢,没事。”
小苗掩了嘴笑:“那行,那我可就真给你整厨菜吃了。”
“没问题。”
当然,这只是说笑,小苗正切肉的功夫,从外面呼啦啦进来一大帮人,为首的是李伟成的父母和他二弟弟。
林小曼本来打算去一趟李家的,于情于理,她来了都应该过去看看。
只不过被小苗给拦下了,“他们现在看我不顺眼,你去了也不会给你好脸色,我可不希望你去看人脸子。”她是没办法,不管怎么说也是公婆,是孩子的爷奶,可小曼跟着去受委屈她可不干。
林小曼想了想,“那我下午过去一趟。”
没想到,她还没去,人家上门来了。
小苗刚叫了声“爸……”就被老太太一推推了个趔趄,“上一边去,我们不找你,我们来找她!”
林小曼有些惊讶,当初,李伟成去世,李家父母也去了省城,她曾经见过二老,很老实的一对夫妻。后来,听说小苗偶尔说起公婆,她还觉得可能是因为儿子去世心理产生了变化。
现在再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老太太,怪不得能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拿着孙子来换钱。
林小曼扶住小苗,皱了皱眉,叫了声“李叔,李婶。”
“别叫我,我当不起。”老太太就像个炮筒子,冲着她就去了,“你来的正好,我们正想找你呢,我家伟成是为了救你男人死的,你说吧,咋办吧?”
林小曼愣了下,当初,高建军想给小苗安排工作,是她觉得进工厂挣那点钱,不如给她干挣得多,她也不会亏待小苗。
老太太她真没怎么接触,她当时手头没有钱,还是借的钱,给小苗和老太太一家二百,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当时老太太还拉着她的手好一顿感谢……
见她没说话,小苗扶着腰轻轻道:“妈,你们……”
老太太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跟你没关系,这事我们老李家和她的事。”
老太太看着林小曼,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当初,伟成为了救你家那个没了,你们却瞒着我们,说啥被人撞了,老天有眼,我们知道了这事,你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李家老二赶紧上前一步,补了一句:“我爸妈年纪都大了,我们兄弟没本事,也就能挣个温饱,实在顾不上他们。他们原本就指着我哥呢,可我哥没了,二老的天都塌了,你们就给那么点钱,也说不过去吧!”
林小曼舒了口长气,这是要钱来了。
当初,小李为了救建军这事,并没有隐瞒任何人,当时老头还说:“这是他的命!”
现在又这么说,无非是想要钱。
林小曼突然松了口气,建军心里一直心存愧疚,因为他李家没了儿子,小苗没了丈夫,这件事他平时虽然不说,但她知道,这就是个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上。
林小曼有些心疼建军,当初是那个女人的受伤,然后又是一条人命,他这十几年,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心事。
现在,李家人想要用钱,了结这件事,那建军也可以卸下这个枷锁了。
这样想,或许很自私,但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林小曼看着这些人,大概都是李家人吧?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眼里带了贪婪,有人眼里闪过羞耻。
当初小苗说过,和公婆一直相处很好,可时间、金钱,一直都是最好的催化剂。
她叹了口气,放平了声音,缓缓道:“李叔,李婶,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咱们就谈谈吧!不过,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你们选出两个能代表李家,能说话算话的来,咱别把人家屋里都堵得满满的行吗?”
李家老二立刻说:“那不行,你要嫌堵,就上我家去。”
小苗赶紧过来挡在她前面,“不能去,要谈就在我家谈。把村支书也叫来。”她朝站在东屋门口的父亲喊道:“爸,你去把支书和会计叫来。”
她真怕小曼去了李家出不来,这个老二,现在已经疯了,为了钱,他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没看老太太被她怂恿的都只认钱了嘛!
看她这么护着林小曼,李老二轻蔑的瞅了她一眼,“要不是她男人,我哥也不会死,你这是认贼作父。”
林小曼有些想笑,你懂什么是认贼作父吗你就瞎用词?
可她没笑出来,她心里又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和悲哀。
高建军可不可以不愧疚?完全可以。
她淡淡的看着李老二,轻声说道:“李伟成是个好人,可惜,他有这样的一家人。真是可惜!”
李老二往前一步,脸色难看的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小曼扬起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朝老太太淡淡道:“李婶,今天咱们就借用小苗家,好好唠唠吧,你把你们的想法也就出来我听听。不光我的,还有小苗的,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她孩子的干妈,我有权知道。”
李老二被无视了,觉得很没面子,握着拳头往前又走了一小步,小苗一看赶紧挡在二人中间,“老二,我朋友可不是咱村里的女人,她男人可是专门抓坏人的。”
李老二愣了愣,回头去瞅老太太,老太太反应很快,立刻说:“别听她瞎吧吧,我记得那人是你哥厂子的厂长。”
小苗赶紧说:“后来他就调去当了警察,不信你们问铁根,这事铁根也知道。”
这时候,苗父已经把村支书和会计找了来,后来还跟着铁根。
“叔,婶,你们这一大家子是干啥啊?”铁根和李伟成从小一起长大,和李家关系很好,看到他们这样心里很不好受。“要是伟成知道,他心里得是啥滋味啊?你们可不能寒了小苗的心啊!”
他又指着林小曼,“人家是来看小苗的,你们这是干啥?伟成当初可信服他厂长和嫂子了,要不然他能去救厂长?再说,人家当初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小苗和孩子也是人家照顾着的,你们这样,会让人戳后脊梁啊!”
村支书则先上下打量了眼林小曼,这才挥着手:“老李头,你们家留两个人,说了算的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老头看了看老伴,嚅嗫着,“那你和老二留下吧!”
老太太拉着他,“你是一家之主,你也得留下。”
村支书不耐烦的说:“那就老二回去,或者你回去。”
“不行,老二是我们的主心骨,他不能走。”老太太一只手拉着老头,一只手拉着老二,谁都不能走。
村支书气乐了,“那你走?”
“不行,这是我们的事,我哪能走。我不走!”
村支书板起脸,“胡闹!人家就一个姑娘家家的,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是想干啥?说了两个就两个,你自己看着办!”
林小曼说:“书记是吧,没事,他们家要留三个就三个吧,不过你们都说了算是吧?其余人呢?别一会你们这样说,他们又有不同的意见。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和你们耗。”
李老二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们三个只要同意了,我们老李家就都同意。”
林小曼点了点头,“那书记,咱们就进屋谈谈,请你给做个见证。省得将来某一天,李家又说我没给过钱,瞒着他们李伟成是怎么去世的。”
小苗臊的脸都红了,哪怕她知道这话不是说她的,可她还是觉得脸红羞愧。
村支书显然也没想到,这位这么年轻,说话可一点不客气。他把老李家其他人,和看热闹的都撵走,这才进了东屋,喊苗父:“老苗啊,整杯茶来。”
小苗看着父母忙前跑后又是沏茶又是拿瓜子,再看看李老二不客气的抓了把糖块塞进兜里,看到她看他,才腆不知耻的说:“家里今年欠了一屁股债,过年连个糖块也没舍得给孩子买,还是大嫂日子过得好,听说过年回来没少往娘家买?”
小苗木然道:“我也没少往你们那买。”
李老二撇撇嘴刚想说话,村支书咳了一声,会计立刻很有眼力的清场子,“行了啊,大家都安静,听支书说。”
村支书环视一圈,目光在林小曼的身上落了一会才说道:“伟成的死,大家都很痛心,他是因为救人死的,按说是应该给个奖励啥的……”
小苗担忧的看着林小曼,都是一个村的,支书不可能向着她一个外人说话。
小曼今天太鲁莽了。
林小曼当然明白,可她不在乎,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事。
之前,对李家她们心存善意,心存愧意,过了今天,她,还有高建军,不会再对李家心存愧疚。
她们只会把这份善意这份愧意都放到小苗和她的孩子身上。
村支书说了一大通,无非是今天说好的赔偿问题,到时候谁也不能赖帐,那眼睛看着是林小曼,好像生怕她过后后悔似的。
林小曼淡淡道:“支书放心,我不会赖帐。就好赔偿多少就是多少。不过,今天不光要解决的是我和李家的事,还有小苗的事。我也希望,李家的人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都能说话算数!支书也能公平公正的对待这件事,监督双方,而不是只我一个外来的。”
村支书打了个哈哈,“那当然,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