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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得得,寒风刺骨。
垂头丧气的马贼们默默赶路,囤豹之死如一块铅云压在队伍上方,谁也不知道黑旋风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气氛沉重压抑。
马背颠簸起伏,傅惊涛只觉体内经脉刺痛不堪,一阵又一阵的冷意涌向四肢百髓,脸部被风吹得几欲麻木。他丹田要穴被庞颂击中,按理本该变为废人,幸亏当时穿着金丝软甲,加上体内凝聚了一粒金丹种子,才侥幸逃过丹田破裂的厄运。不过那可怖的掌力透过金丝软甲,不但击碎了金丹种子,还重创了他的经脉。
如果傅惊涛及时服药调息,或许能控制住伤势。但是他强行击退庞嘉林,随后亡命奔逃,中间没有一刻停歇,造成内伤恶化,竟然抵御不了寒风侵袭了。
虽说内伤严重,傅惊涛却不敢稍有停顿。天煞门追踪的手段超乎想象,庞颂对长生诀是志在必得,一旦停步小命恐将不保。他并不知道萧恨已经赶来仙洮,一心要摆脱追杀。
马贼们越过死寂的旷野,进入山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西行。天黑路滑,时不时有人马坠落悬崖,凄厉的惨叫声回荡不绝。到了东方露白时分,终于抵达一处狭长的山谷。
只见谷内溪水流淌,帐篷林立,堆着许多干草垛,四周还有弓箭手守卫,正是黑旋风在发动突袭前建立的临时宿营地。
一队队的马贼如溪流汇入山谷,乱哄哄的你推我搡,各种口音、各地方言混杂。经过一夜的战斗奔波,他们大都人困马乏,却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开始收拾帐篷,清理财物,处理伤口,给马匹喂食梳毛,准备立刻撤回老巢。
黑旋风这回折损了两百余人马,包括八大首领中的老大囤豹、老五格烈莽死于非命,可谓是损失惨重。剩下的首领按排序为蛮狮鲁忽图、毒蝎贺蝎子、一阵风胡老四、飞鹰沙陀、白狼苏格勒尔、冷血箭马钩子,他们的武力相差不多,谁也不服谁。
囤豹生前是极其强势的领袖,在黑旋风内说一不二,鲁忽图、贺蝎子等唯命是从,不敢有露出半点野心。但囤豹意外被杀,未有遗言交代谁来继承大当家的位置,六大首领间的关系登时起了微妙变化——讲句不客气的话,谁不想当老大掌权?
马贼成分来源复杂,有吐蕃、党项、回鹘、康奴、汉人等,内部因此细分为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团伙,分别听命于不同的首领。
傅惊涛毕竟是外来者,听不懂马贼的切口,哪会晓得其中的奥妙?他此刻身体虚弱,真气运行不畅,若是被马贼们当做奸细,恐怕想逃也逃不了,剥皮拆骨都是轻的。
傅惊涛一边观察身边贼人的样貌,一边暗中分辨他们的语言,慢慢靠近以汉人为主的一伙马贼。那伙马贼手忙脚乱地收拾完毕,集结成一队,抓紧时间往西北方向进发。傅惊涛硬着头皮坠在队伍末尾,再次踏上了路途。
这伙马贼约六七十人,敏捷剽悍,几乎全是汉人装扮,奉三当家贺蝎子为首。他们刚出发不久,北风呼啸,天空飘下一片片的鹅毛大雪,给山林间披上了银装。由于山路湿滑,马贼们被迫牵马步行,呵出的气体在口鼻间凝成白霜。
顶风冒雪走到午时,众人方停下休息,顺便补充食物。
傅惊涛也分到了一份干粮和肉干,埋头嘎吱嘎吱用力咀嚼起来。突然,他的肩膀被啪的打了一下,耳边响起一把疑惑的声音:“你小子瞧着眼生,是跟哪位当家混饭吃的?”
傅惊涛缓缓抬起头,冲跟前的马贼憨憨一笑,用西北方言答道:“我刚入伙没几天,也不懂什么规矩,到处混日子呗!”
那马贼年约四旬,皮肤黝黑,目光阴沉冷厉,脸上、手上满是疤痕,背后斜插一对弯刀,皱眉道:“不守规矩的人通常会死得很快!”
傅惊涛脖子一缩:“大叔你要杀我?”
那马贼咧了咧嘴,骂道:“滚你姥姥的,老赵是好心提醒你,咱们汉人在贼窝子里混得齐心对外,别轻信那些吐蕃人、党项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贼们匆匆填饱肚子,继续上路。风愈冷,雪愈密,有些受伤严重的走着走着便直挺挺栽倒在地,被大雪无情掩埋。
当夜幕降临,马贼们钻进一处山谷躲避风雪,生火取暖。随着一丛丛篝火陆续燃起,马贼们个个呵欠连天,吃罢干粮倒头便睡,不一会山谷里充满了呼噜声、磨牙声。
临近半夜,傅惊涛悄悄睁开眼帘,确信周围的马贼已坠入梦乡,掀开了身上的毛毯,轻轻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山谷外走去。他已打探清楚,再往前走的话就要越过大宋边境,深入吐蕃部落的地盘了,所以打算连夜离开,找个隐秘的山洞好好疗伤。
眼看距离谷口仅有数步之遥,忽然身后冷风飒响,一把飞刀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在了崖壁上。
“站住!”
傅惊涛心底暗叹一口气,回过身笑道:“赵大叔,大半夜的吓唬人干嘛?”
那姓赵的马贼双眼放光,按刀问道:“你偷偷摸摸地要去哪里?”
傅惊涛挠挠头皮,讪笑道:“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想找个地方解手,免得熏到了大伙儿。”
那姓赵的马贼根本不相信这么烂的借口,冷冷道:“我早发现你不对劲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宋军的奸细?”
傅惊涛指天发誓道:“我绝非奸细!”
那姓赵的马贼呸了一口唾沫,怒道:“你还敢狡辩,真当老赵眼瞎了吗?你脚上穿的是宋军战靴,总不会有错吧?!”
傅惊涛哪会想到是战靴露出了破绽,索性不再浪费口舌解释了,提起双掌,腿膝微蹲,就欲扑出杀人。谁知驱使真气的一刹那,体内各条经脉刺痛,强烈的晕眩感涌上大脑,手臂软绵绵地使不上劲,足底一个踉跄摔在雪地里,姿势是相当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