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直到敌手来到，欧阳清这才意识到，眼前已经不是恼恨东方云星和叶红霞的时候了。于是她惊惊地观察着院内的变化。同时蓄力凝功，含而待发。观情势，叶红霞已经大占上风，不需担忧。东方云星却尚未出手便失了先机，这使欧阳清极为紧张。但第二招过后，他与赫灵子却又斗成旗鼓相当，这使欧阳清芳心稍慰。东方云星前番在井冈山黑龙涧恶斗岷山毒龙殷天洪就不惧其掌毒，这更令欧阳清放心。以其眼下阵势，固然取胜不易，但赫灵子也一时难以将他制下。自己此时自然不好立即出手，不然怕又不被东方云星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自讨没趣。待关键时刻再出手相援，方能使东方云星感受到自己的一片苦心。同时还能杀杀他的傲气，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今后长长见识，避免因好强导致严重后果。

论武功，欧阳清要高过叶红霞，但如论江湖知识和对敌经验，二人恰恰相反。欧阳清当时并未看出东方云星面临的危机。所以微一观察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林中众位丐帮弟子中间，因为他是在太为这些虽然身手不高但却人人舍生忘死的朋友们担心了。直到叶红霞一声惊叫，剑削对手，飞身相救却又身中内伤之时，欧阳清这才意识到，东方云星已经十分危险了。于是他飞到刺毙击向叶红霞的那名黑衣人，同时放出雪鹰相援东方云星。助他一掌击退岭南老怪赫灵子，脱离危险。

岷山毒龙殷天洪见势不妙，飞身欲逃。欧阳清痛恨他在九宫山黑龙涧相困东方云星，掷出师门暗器无极神针。无极神针极其细微，风声极小。殷天洪急于逃命自然未加提防。所以被无极神针尽数刺中穴道，死于神镖醉丐高九成手下。

东方云星击败岭南老怪赫灵子，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院外的欧阳清虽然焦急万分，但碍于叶红霞在场，所以没有现身。看到叶红霞那等关注之至，欧阳清不由感到伤心不已。本欲在赫灵子上后自疗之际取其性命，但一则自己与赫灵子武功相差太远，二则，叶红霞左一声“星儿师弟”，右一声“星儿师弟”，八个欧阳清叫得倍觉心寒，一气之下，当即飘然而去。

欧阳清一念之差没有助钟鼎等人截杀岭南老怪赫灵子，以至于日后身陷九宫山被其所制，引起中原武林极大地震撼，眼下不提。

过了一会儿，东方云星内力已经恢复，伤势也已减轻，唯自我吁叹放跑了岭南老怪赫灵子。叶红霞便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其实东方云星也明白是欧阳清再次救了自己一危。只是当时性命只在呼吸之间，无暇多想而已。

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危急万分，本来自己与赫灵子已拼到两败俱伤的局势。但不想赫灵子突被雪鹰所伤，分散了精力，这才被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左掌“罗汉移山”卸去赫灵子一半掌力，右手“单掌拜佛”运动就成功力击在赫灵子左胸。虽然击败了赫灵子，但对方剩余掌力依然将自己震成内伤，可见这赫灵子内力何等之高。若无雪鹰相助，后果实不敢估计。

待众人从极度紧张的激战中回忆中清醒过来，欧阳清早已悄然离去。东方云星不觉怅然，五日之内，欧阳清连救自己两次。想起前日自己那等对待人家，东方云星不由心中愈加内疚。但伊人已去，况有叶红霞在场，挑战自然不便流露太多，只得独自兴叹而已。

鏖战结束，丐帮虽有三位弟子身亡，但却能一举击毙其十一名高手，并粉碎了阴阳教阴谋。不但击退岭南老怪赫灵子，连岷山毒龙殷天洪也被击毙，这场恶战丐帮可说是大获全胜。更令钟鼎等人惊叹不已的是，东方云星居然以一人之力激斗已成名三十余年的岭南老怪赫灵子，虽有欧阳清雪鹰相助，分散了赫灵子的精力，但东方云星的这种胆魄和武功也足令众人为之折服。

有此一战，众人对东方云星愈加钦佩，特别是叶红霞，更是高兴得眉飞色舞。只是一想起墙外的雪鹰丽人欧阳清，心里却总是忐忑不安。刚才若非她飞到毙敌，自己定然难逃生命之危，对此叶红霞自然感激不已，但欧阳清为何独自悄然离去？要知十二年前一别，至今两位师姐妹都没能见上一面，四年之情可想而知。谁有何曾想，欧阳清竟然未和自己见面相识就先救了自己一次，而自己居然连一句感激的话也无法向她说。这是叶红霞兴奋之余又平添加了一种莫名的忧虑。

令她不解的是，欧阳清到底为何暗助东方云星而却不肯现身出面？莫非是因为自己在场吗？九宫山黑龙涧舍身相救，叶红霞便已起疑，而今夜却能够再度出手相援，显然欧阳清定是专程为东方云星而来。这二人之间绝对存在着一种神秘而特殊的关系。然而，东方云星看似并不为之所动，这又令叶红霞疑惑不解，但又不便深问，所以，叶红霞治好自己胡乱猜测了。

阴霾散尽，丐帮分舵自是一片欢腾，于是设宴庆贺。众人轮流想东方云星与叶红霞相谢已毕，铁棍夜游神钟鼎诚心道：“此次遭遇，幸得东方少侠和叶红霞舍身相助，方使分舵免遭灭顶之灾。老花子地表帮主以及帮内万余弟子向二位少侠致谢。只是隐身暗助的欧阳女侠已经离去，老朽等均深感不安。二位少侠日后如与欧阳女侠相见，烦为向欧阳女侠转达我等谢意。”说完拱手一礼。

东方云星连忙还礼道：“钟老前辈言重了，贵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数拯中原武林之危难，积功如山，但从不居功自傲，实为中原武林之典范。贵帮有难，凡是稍有血性的江湖之士，自应拔刀相助，此乃武人本分。所属之事，我等记下便是。只是此舵已经暴露，许是及早商议应对之策，以防再生不测。”

钟鼎点头道：“少侠所言极是，老花子已经飞书帮主定夺，旬日必有消息。不过由此一战，中原武林定然为止愤恨，阴阳教身份也已暴露，江南高隐定已闻风而动，阴阳教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东方云星道：“逢此江湖动荡之际，事出常态已非奇闻。依沿途相袭来看，阴阳教此次派人出山，其不表恐怕就是贵帮。所言高舵主许是谨慎才好。”

神镖醉丐高九成连忙欠身道：“少侠所嘱极是，高某记下了。”

酒宴已罢，东方云星与叶红霞起身告辞。钟鼎命为二人准备路费干粮，而后向东方云星问道：“少侠辞别，遇到何方？”

东方云星本欲与叶红霞在此游历一段时间，但近日因与欧阳清之事弄得他心绪极坏。所以他决定提前回山向师父复命。并向师父问明此事根由。于是他当下回道：“晚辈下山要务均已完成，待先行少林寺一往之后，便拟回山向师父复命。”

钟鼎叹道：“令师白羽秀士数挽中原武林之危难，钟某为很关山遥远，更兼时下各舵均临遭袭，不能拜见尊颜。东方稍侠回山之后，定要代老花子向令师问安。如今后需及丐帮，少侠所携虎面金牌便可代传帮主之命。”

东方云星笑道：“钟老前辈言过了，匡扶正义乃武人首德，何况阴阳教已成中原武林公敌。晚辈下山之前，家师便备言贵帮在中原极有威望，并要晚辈诸事多向钟老前辈等位长老以及众位朋友请教。眼下贵帮不妨先行避其锐气，卧薪尝胆，待时机成熟，集天下武林之力，自不难将其一举剿灭，为中原平愤。钟老前辈所嘱之事，晚辈定当遵命。”

钟鼎间叶红霞粉面微愠，知道自己冷活了人家。叶红霞与东方云星身份一般，均是海内四尊门下，自己只顾与东方云星作别，却将人家搁在一旁，实在失礼。于是当下对叶红霞笑道：“老花子喜好唠叨，冷落了叶女侠，叶女侠看在令师份上当原谅老花子才是，不知女侠今欲何方？”

叶红霞突被钟鼎道破心思，不觉脸上一红。只得欠身道：“小女舅父要我三月内在秦川之界找到笑弥勒丁大侠，要他帮小女子找到试金石。”

钟鼎喜道：“据敝帮弟子得讯，丁大侠与前往贺兰山拜会林大侠，叶女侠可与东方少侠一同北上。如二位赶得上，忽可半路与他相遇。只是二位相助丐帮，行踪定已被阴阳教探知，老花子又不能分身相护，所以二位少侠于路一定要加倍小心。切不可戏玩逗留，一面再生麻烦。本帮首席长老齐大侠正在盐池分舵，老花子已经驰书相报，如齐大侠得知二位北上，定当于路照应。二位可沿途与敝帮哨所取得联系，以备急需。”

东方云星连声道谢，叶红霞确实心中暗喜，刚才她正暗自伤心即将于师弟分手，却不想笑弥勒已去贺兰山，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又能和他并肩北上？一想到自己即将于心上人一路同行，叶红霞不由想东方云星投去得意一笑。转而对钟鼎说道：“小女子多谢钟大侠嘱咐，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钟鼎闻言一愣，马上正色道：“叶女侠何事相唤，老花子照办就是，何言相求二字？”

叶红霞似是心事重重地说：“晚辈舅父重伤未愈，还望钟大侠念及武林一脉，给予照顾。”

提起铸剑圣欧阳仲平，钟鼎不由肃然起敬。欧阳仲平是叶红霞舅父，他原本知道。他郑重说道：“欧阳大侠为中原铸造神兵利器，几历生死，天下景仰。女侠放心，钟某一派人通知黄河分舵，邀其派人暗中保护。女侠可放心前去寻找试金石，让神兵利器早现人间。”

叶红霞道：“若如此，小女子现代舅父谢过。”说完，娇躯盈盈，遍邀拜下。

知钟鼎连忙相扶，老面微红，正色说道：“欧阳大侠与敝帮交情甚密，与魏帮主更是过命之交，叶女侠切勿如此见外才是。”

“如此，我们二人就此拜别，后会有期。”东方云星与叶红霞齐声道别。

“老花子已成阴阳教众矢之的，也不知能否再与二位少侠见上一面，只望二位诸事谨慎，老花子祝你们一路顺风！”钟鼎自知丐帮面临的又将是血雨腥风，所以眼下不由甚是凄惶。

东方云星聪明绝顶，自然明白钟鼎此言当是对自己而言，指引方才冷落了叶红霞，所以这次已经学乖。于是含笑道：“晚辈此归贺兰山，乃是与家师复命。再度下山尚难定期，不过也不会太久。晚辈身怀杀父掳母之仇，岂能安于隐逸？钟老前辈保重相信不久我们定会重逢。叶女侠不久也会再回中原，让神兵利器早见天日。”

叶红霞粉面绯红，她当然明白钟鼎此言为何如此别扭，想起刚才令钟鼎非常不安之事，叶红霞吐舌一笑，飞身上马，当先驰出客店。

东方云星此时随后上马上马，与钟鼎等人互相作别，这才向叶红霞追去。

此时，就在黄鹤楼上，一位身形俏丽的白衣少女，望着东方云星与叶红霞远去的身影，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白衣少女正是昨夜不辞而别的欧阳清，她目望北方，久久地伫立着，一丝渺茫落寞的愁绪罩上本来就非常不平静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