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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昕冷眼看着王守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他回头扫视了一眼全场。发现所有人,哪怕是身旁的宫女,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样子。
于是,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前世三十余年的帝王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真理君王,一定要让人怕!
没人怕的皇帝,等于废物,连身边的宦官妃嫔,都未必会尊重。
恐惧,从来是最速成的统治方式。
也是赵昕如今可以选择的最快立威之法。
如今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起码比前世,他玩的那套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施恩法在效率和速度上来说,快的太多太多。
当然了,立威,只是他的手段,而非目标。
手段可以用,但要服务于目标。
这是他前世三十多年君王生涯总结下来的经验。
于是,他赤着脚,落下床榻,走到屏风前,看着那一直站在屏风后面的身影,问道:“今日事,院使可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屏风后,许希颤抖的声音传来。
“善!”赵昕点点头:“如今右正言可是富彦国?”
屏风后面的许希吓得连手里的笔都没有拿稳,直接掉了下来。
富彦国就是富弼,三司使晏殊的女婿,去年以史官修撰的身份出使辽国回来后,就被官家授右正言之职,成为大宋六谏官之一,更是如今大宋正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
寿国公才两岁啊!
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出过皇城,甚至就连禁中也没有出过。
若说从前,寿国公知道他许希,知道王守规,还可以解释见过、听说过,所以有印象。
但富弼连进禁中奏对的资格都没有,寿国公如何知道的他?更是如何准确的知道这位三司使的女婿现在的差遣?
只能解释为如高辛氏一般的‘聪以知远,明以察微’。
仔细想想,天降圣王来,生而知之,不是应该的吗?
于是,许希立刻就膜拜起来:“国公英明,今右正言,正是富彦国……”
只听到寿国公微笑着在屏风前道:“如此,孤便放心了!”
“国有铮臣,家有忠仆,国家必安!”
许希听着,马上就趴在地上,双手前扑,一动不动,完全不敢接话。
但许希心里面明白,今天在这个殿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曹皇后、寿国公之间说过的每一个字,以及那位内殿头的每一点表现,他都必须完完整整,明明白白,仔仔细细的交到那位起居舍人手中,还得去通知那位知谏院的右正言:赶快去中书省找起居舍人看今天的寿国公起居录。
为什么?
他惹不起富弼啊!
那富弼富彦国可不仅仅只是三司使晏殊的女婿!
他更是现在在陕西的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的知己好友,变法派的核心人物!
而范仲淹是什么人?
鼎鼎有名的朋党领袖啊!
其势力之大,朋友之多,连当朝的首相申国公吕夷简也忌惮不已。
早在景三年,申国公就已经与那位范经略做过了一场。
结果是两败俱伤。
一个被罢相,出知地方,另外一个被贴上了朋党的标签后贬黜地方。
自古,能被人当做朋党领袖的人,哪一个好惹?
更别提,如今西事危急,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而那位范经略在延边如鱼得水,建功立业,已是为官家与天下人所重!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战事结束,那位范经略必然回京。
宰辅或许还资历稍浅,但执政官是肯定的。
景三年的时候,范仲淹还仅仅只是知开封府的吏部员外郎,就已然能和身为宰相的吕夷简有来有回五五开了。
若其屁股坐到了参知政事或者枢密副使的位子上,这朝堂上下国家大策还不是他说了算?
届时,作为范经略的知己好友、同志,右正言富弼必然水涨船高,大权在握。
到时候,若这位右正言发现有一个小小的提举太医局,所谓翰林医官使,竟曾阻他升迁、扬名之路……
便是现在,许希也承受不起一位右正言的怒火!
那可是国家唯六的台谏官!
天生的带文豪,骂人祖宗十八代从不带脏字,仅仅依靠文字,就可以杀人的存在。
想对付他这样的小人物,一个指头……不,一篇文章就够了!
赵昕却只是说完那句话,就负手踱步,走回床榻,爬上去,然后躺下来。
他现在还太小,虽然心智成熟,思维无碍。
但,幼小的身体需要尽可能的多休息,以保证身体发育和健康。
他刚刚躺下来,立刻就有宫女上前,为他放下珠帘。
二月的皇城,气温有些低,所以,赵昕扯上被子,盖到身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临睡前,赵昕再次复盘了今天自己的作为,感到非常满意。
“王守规必须调离!”这是他重生后做出来的第一个决定。
不是因为赵昕对王守规有什么意见。
更非是赵昕与这个宦官有什么仇。
前世,他登场的时候,这个大宦官与乃兄早已去世,留下的徒子徒孙更早就沦为了这宫中食物链的底层。
赵昕之所以针对王守规,是因为他想将自己人调到他身边来。
王守规错就错在,他不是赵昕可以放心和信得过的人。
所以,即使他没有让赵昕抓到把柄,赵昕也会想方设法的制造把柄,将他赶走。
对君王而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赵昕也没有想到,王守规竟然胆子这么大。
于是,就只能成为他这个‘天降圣王’的垫脚石,变成一个背景板来衬托赵昕的仁孝、英明与光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