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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钟潮生没听清楚。
莫长川曲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咬着唇不停地摇头。
钟潮生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不敢轻举妄动,只隔着一段距离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道:“姐,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莫长川双手抱膝,脸埋在双臂里,没有回话也没给反应,只是身上一直在发抖。钟潮生这下有点着急了,他记得晚饭后半时已经按照病历上医生的指示给她吃了药,都跟平常一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拍了拍莫长川的胳臂:“姐,你觉得怎么样了?”他看不到莫长川的脸,也无法得知她的情况,只觉手足无措。“郑管家,我现在就给郑管家打电话!!!”他终于想起来郑伯嘱咐过他的话,冲进房间摸出羚话。他的手也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划了好几次才成功把手机解了锁。匆忙调出通话记录,刚按了呼叫,手竟然一哆嗦,手机“啪”的一声直接掉地上了。
他颤抖着把手机捡了起来,电话已经接通了,刚拿到耳边就听见郑伯稍稍带喘的声音:“我正在过来的路上,你冷静点,照顾好她。别姐的事没解决你自己倒先吓晕了。”
钟潮生愣了一下,心道我自己什么都没呢,郑伯怎么跟未卜先知似的?!!!不过他也没来得及细想,焦急万分地倒了一杯温水,半跪在莫长川面前:“姐,先喝点水……”他尝试着把杯子放到她的手中,然而当拉开她放在上面的手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之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是因为她正咬着自己的臂!!!她的脸上已经分不出是汗还是泪水,竟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半垂着双眼在无声地啜泣。
这已经不像是可以用万能的“多喝热水”就能解决的事了……钟潮生把水杯往边桌上一搁,立刻就要把她咬在嘴里的手扯出来。可莫长川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能抵抗得住他手上的力道,维持着原本的姿势。钟潮生看着她的臂已经被咬出了血,完全顾不上眼前的是不是雇主该不该以礼相待了,他用力掰开了莫长川的手,强行用手掰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姐,能听到吗?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莫长川的嘴巴半张着,面容已经变得扭曲。她似乎想要什么,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哀嚎。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滴落,看上去似乎异常地痛苦。
钟潮生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了——哪怕是妹妹从前发作,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但也或许是没让他看到过而已。他想起以前郭梓洋有过,当病人抑郁的情绪到来之时,不要企图去压抑它,而是应当从善如流地让情绪发泄出来。莫长川刚才紧咬着自己臂的表现,看起来就像是要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即使不确定此时此刻支配她的到底是恐惧还是绝望,都应当让它直接宣泄出来,并给予适当的安慰。
“姐,看着我!”钟潮生的态度开始强硬起来,“郑伯正在赶来的路上,无论你现在的感觉是什么,如果你是想要大声呼喊或是咒骂,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这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你不必担心邻居会听到。我是你的私人助理,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或是如果你需要帮助,告诉我就好。有什么事情,我和郑伯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莫长川被强迫着怔怔地盯着他许久,突然如释重负一般,咽喉里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她的泪水也开始不断地涌出,沾湿了钟潮生掰住她下巴的手。钟潮生想起她一直循环播放的那首歌,心中不禁疑惑她的内心到底藏了什么,让她久别五年第一次回家就如此痛不欲生。他再度想起了妹妹,自己不在她身边之时,不知道她抑郁情绪发作的时候是不是也跟莫长川一样,既无望又无助……如果眼前的人是妹妹钟采薇,他该如何安抚?是会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事,哥哥一直在你的身边”?亦或是抱抱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假如自己身边的并不是熟悉的亲友,这两种安抚的方法显然会有些突兀。他感觉和莫长川的交情还没上升到可以用这些手段来安抚的程度。因此他只好轻拍着她的后背,叹息道:“姐,你的事情……郑管家从没跟我提起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竟会让你如此痛苦。但如果你哪愿意了,可以告诉我,我会当你的聆听者,你也不必把所有的痛苦都憋在自己的心里。”他的声音很轻,眼睛望向前方,不知道是给莫长川听,还是给自己听:“不要独自扛着,你的肩膀那么瘦,怎么能肩负得起所有痛苦的事?你的心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得憋得多辛苦才能憋得住你的那些过往……”
莫长川伸出双手抱住了头,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尖剑“啊啊啊——”她一边哀嚎着一边拉扯自己的头发,“不要……”,她“呜呜呜”地哭泣起来,“别……不要……丢下我……”
哀赡叫喊声充斥着钟潮生的耳膜,莫长川像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她全身在不停地抽搐发抖,虽然四月的夜晚还算凉快,但此时的她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和泪水。
如果钟潮生不是一个曾经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并且深受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影响的当代青年,他也许真会以为眼前的莫长川是被什么恶灵附身了。面对莫长川撕心裂肺的哭嚎,他的脑袋瞬间陷入了无法思考的状态——怎么办?我是不是越发刺激到她了?如何才能让她平静下来?在钟潮生能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她轻轻地搂住,右手在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
他实在无法忍心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而无动于衷。在她的身上自己仿佛看到了妹妹无数个独自面对魔障的日夜,无数次与绝望做斗争的模样。“没事,我在你身旁。”钟潮生喃喃重复着,也许是恻隐之心,也许是性使然,他温言安抚着莫长川,尝试着传递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