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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韶营帐。
高澄与黄门侍郎崔季舒、吏部尚书杨愔、散骑常侍陈元康等心腹大臣昂然而入。
“子进呀,你真是不成气啊!我叫皇上授你为京畿大都督,留守邺城,你总是三两头地往晋阳跑。”高澄背着手,鄙夷地埋头扫了一眼摔在地上的高洋,拂袖而怒,“起来,起来!唉,你什么时候能有我一半的出息啊。看看,我刚打了胜仗,从颍川凯旋而归,你却在晋阳庸碌度日,唉,不成气,不成气,真不成气也!”
“是。”高洋急忙站起来,一撸长袖要去抹流下的鼻涕牛牛,可根本就没擦掉,呆头呆脑的谄媚道,“二弟这不是听闻王兄凯旋归来,故赶来晋阳贺喜的嘛。这不,我争分夺秒的想和王兄接触,想多学学王兄的本领……”
简平王高浚看不过,怒眼一瞪,喝斥高洋身边壤:“为何不给我二哥擦鼻子?”
“哼!”已偷偷易容成瞎子的宇文导冷哼一声,心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若不是不想给段韶添麻烦,老子根本就不会易容,还给你们这些戏佬擦鼻涕?
宇文导现身营帐,段韶本还担心着该怎么搪塞呢,没料到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易成了瞎眼算命先生,一袭旧长衫一副黑圆镜,倒颇像那么回事。
高洋的演技太过精妙,精妙得宇文导都极感好奇,居然连鼻涕都能流就流得出来。
宇文导听闻高澄来了,他本想躲起来的,但放心不下凤之女,所以易容后又溜了出来。
高洋急忙使命地擦着鼻涕,心中对高浚这个三弟亦是恨极,心道,等老子登上至尊之位,你们一个二个鄙视我的,都得死!都得死!!
“大丞相凯旋而归,我段韶理当庆贺!”段韶适时的打断尴尬,高声唱道,“准备酒宴,为大丞相接风!”
立时,便有数十女仆迅速更换了高大上的桌椅,摆上了上好酒宴。
“在营帐,不比府上,我段韶只好以薄酒相敬。大丞相神威,在下先饮为敬!”段韶仰面豪饮。
高澄哈哈大笑,陡身而立,直接捧起酒坛灌了一气:“好酒好兆头啊,要本王能如此顺利的凯旋,倒是与凤之女苏醒有莫大关系,真乃助我也!”
“丞相何出此言?”唐邕听得一愣,你远在颖川攻城,这怎么也和凤之女有了关联?
“唐大督护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待我慢慢告诉你们!”生一双肿泡眼的崔季舒兴致突发,立马摇扇道,“大家知道,前不久我东魏名帅慕容绍宗、刘丰生、慕容永珍攻城身死后,士气大丧,不敢再进颖川。我东魏大丞相何等神武,立即亲率大军再攻,并亲临长社前沿阵地督造土堰,聚水攻城。所谓万事具备,只欠西风。时凤之女血脉苏醒,随着晋阳上空突现金凤凰,狂风西来。知道吗?那风之大啊,从晋阳方向至颖川长社城,那真是飞沙走石,房倾树折!于是乎啊,滚滚河水挟风裹石,长社城的北面工事瞬间被冲毁,我东魏将士发一声喊,趁势入城,一举攻啃城,颖川长社,从此灰飞烟灭啦……”
着,崔季舒一用内力,夸张的将羽扇撕扯为碎屑,一口气吹去,扬扬洒洒若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凤血脉早不苏醒晚不苏醒,却在本王攻城不下的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哈哈哈,这凤之女,不管美丑,本王要了!”高澄哈哈大笑,拍拍段韶肩膀道,“你,就是本王的郎舅了,本王届时登上帝位,你可就是国舅爷啦!哈哈哈哈……”
众人一时出声不得,宇文导心中鄙夷,你高澄虽把持了整个朝政大权,但夺取帝位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是能随便出来的吗?不怕失了民心?收敛一点不行么?
唐邕却是心中大急,但越是着急才越需要冷静,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一句话,只能沉默,沉默,静观其变,再拿主意。
“本将军不同意!”段韶撇开高澄的手,脸上没了奉承,多了刚毅,“栖凤过,此生非……”
正要非唐邕不嫁,却瞟见唐邕直使眼色,一下醒悟过来,高澄若知道唐邕要跟他抢女人,那还撩?不定当场发作,急忙道:“此生非她亲自择婿,否则宁死不嫁!”
“哈哈哈,想我高澄15岁辅政,就任左右京畿大都督,17岁兼任吏部尚书,19岁加大将军,领中书监,20岁制定律法《麟趾格》。此后惩贪贿之风,得民心所向,国盛民安;再平侯景之乱,吞并两淮,扩二十三州……哪一件不是惊动地的壮举?而今本王年龄不过廿八,就任大将军,兼相国,封齐王,下何人还敢与本王比!”高澄霸道地挥手,“所有东魏女子只有供本王去挑的,哪有反受女人挑的道理?不行!”
肿泡眼崔季舒适时的摇头晃脑道:“当朝丞相,听断如流。爱士好贤,待之以礼,有神武之风焉。内除奸逆,外拓淮夷。乃气慑西邻,威加南服。王室是赖,东夏宅心啊。诸位,试问下还有谁能与大丞相相提并论?来来来,本官这辞若当,该否同敬大丞相一杯?”
“好!唱得好,齐饮齐饮!”杨愔带头一饮而尽,亦不甘示弱,“下官也来一段若何?”
“好,好!”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高澄哈哈大笑:“本王哪有季舒唱的那般好?杨愔既要来一段,可就不必捧杀我了,客观点客观点。”
“咳咳,”杨愔清清嗓子,手势随着语音而上下轻摇,“瑰环杰之气,驱驾群雄。英明之略,伐叛柔远。外平侯景,内察权豪。且夫为人上者,当不忝威仪,慎惜名器。先王以之革弊,达人因此垂风。是故立其章程,明其限节,水火可蹈,荫甫倾,非本朝大丞相也。”
“好好好!”高洋拍掌欢呼,却不料将自己放在桌边的酒杯掀翻在地,立时大惊,急忙傻乎乎的埋头就着地面去舔,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这是敬王兄的酒,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够了!”高澄厌恶的一脚轻踹过去,“丢不丢人!”
被一踹之下,高洋故意一头狠狠地撞到宇文导腿骨上,卯足了劲的头骨撞上没有防备的宇文导腿骨上,疼得宇文导呲牙咧嘴。
高洋心道,你刚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现在我哥来了,还带来了那么多高手,不趁机阴你一把,我还叫高洋么?
宇文导强忍疼痛,摸摸索索的将他扶起来,当摸到他的头时,忽然神色大变,嘴里惊呼出声:“没想到我悟得算了一辈子的命,今日居然,居然遇到了真龙,真龙啊,将会贵及人主的真龙啊!”
宇文导这一声惊呼,一下把高洋的魂都吓掉了。
不但吓坏了高洋,连段韶、唐邕和帐内一众官员,全吓懵了。
高洋,你贵及人主?
他是真龙,那他哥又是什么了?
明明在大赞高澄,明明在着凤之女的事,你宇文导玩的是哪门子的邪火?帐内几乎所有人都怒目横眉瞪着宇文导,却都不敢开口,连同高澄的心腹崔季舒也是噤若寒蝉,生怕一句话不对遭来灭门之灾。
这种玩笑如何开得?
高洋心头更是恨不得将宇文导大卸八块,不,十六块,三十二块……不,再多都不解恨!
高澄若一怒之下,或者真信了这话,那他装傻充愣十几年,暗地里培养的几大势力,不但全泡汤了,而且,性命都怕保不住了。
宇文导心中却在冷哼,你阴我一把,我不坑回来,我还是宇文导么?你要装怂,你要演戏,我随意出一招,看你如何破,哈哈哈。
大家都在怒目瞪着宇文导,却也在以这种方式等待高澄的反应。只有高澄先发作了,拍马屁的才敢一拥而上,怒骂宇文导,甚至将其乱刃分尸。
最难受的莫过于高洋了,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继续让宇文导扶着,慢慢慢慢的起来,心头却是万马奔腾,向宇文导发怒?不行,高澄在看着啊,这不证明自己真想当皇帝?继续装傻,又怕装过了头,反而弄巧成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