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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舒亲自传令出去,兵力很快部署妥当。
一门之内防卫极度森严,百余名高手已处于高度紧张的战备状态,分散四周,紧紧盯着院内桌下的暗门。
曾经的东柏堂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所在,防卫力量远胜皇宫,只是,高澄为了方便和玉仪姐妹行事,才撤离了大部分兵力,留下的八十名精英亦是驻守在最外围的一门。
但东柏堂毕竟是高澄的秘密办公和偶尔起居之所,这八十名精英武力之高,又岂是平常高手所能抗衡的?
而且,血刀门三陈亦是来了二陈,亦带了二十名高手进驻一门。
中间地带的二道门,更有黑白无常驻守。
可见,高澄此次真是下了血本。
然而,一道门院中桌下的石板却无丝毫动静,并未如大家想象般的突然爆碎,击飞木桌,然后跃出一群人来。
反而是在二道门和三道门之间的柱后,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精瘦汉子突的睁大了鹰眼,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因为,就在他身前不远的三道门边,一块石板缓缓的被顶起,然后,悄无声息的被移到一边,再然后,一个戴着惨白孝布的头露了出来,警惕的向四周一望,最后竟鬼影一般悄无声息的跃了上来。
紧接着,一个一个身影跃了上来,全都是披麻戴孝的高手。
这一身身惨白孝衣一现面,整个房间似乎都陷入了悲伤和恐怖之中,让人感到了森寒,而阴郁。
黑衣汉子大惊,三门之内,怎会有连他都不知道的暗道出入口?他捂住了差点叫出声的嘴,摸了把鹰钩鼻,忙稍向柱后移去,更深的隐住身影。
他看清了两个人,一个是唐邕,一个是段栖凤!
这些人为何没有按计划出现在一门之内,却突然出现在了三门?精瘦汉子心中一个激灵,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否该主动出击?是否该大声示警?然而他的身份不允许这样做。
他是高澄最亲信的心腹,亦是不现身的心腹,暗卫指挥使向鹰。
三门乃是通往高澄办公和居室的最后也是唯一一道防线,本该严加看守,然而,就在几前已被严禁任何人进入,因为,高澄既要金屋藏娇,又不想引起外界的议论。
元玉仪是向鹰旧识崔括的妻妹,在崔括的央求下,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暗中安排让其与高澄“偶遇”,没料到高澄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
然而元玉仪的曾经过往却太不光彩,虽报请皇上恢复了公主身份,但太过糟糕的名声却无力抹去。
更要命的是,高澄连玉仪的姐姐,崔括的妻子也爱屋及乌,常命元玉仪带至东柏堂厮混。
为掩人耳目,在元玉仪的央求下,高澄不得不出此下策,降低了东柏堂的防卫力量,特别是三门之内,更被划为禁地。
向鹰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高澄身边有细作,有叛徒!
否则,若没有人配合,这道严令任何人踏入的三门之内,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打通霖道。
高澄危险!
要不要一个人潜进去?然而他的身份是暗卫指挥使,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特别是没接收到特殊指令的情况下,他的身份绝不容许暴露。
而且他手下的暗卫全隐藏在一门与二门之间,他一个人潜进去,成功进入东柏堂秘室的机率几乎为零。
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向鹰正在犹豫之际,厚实的铁门“轰”的一声被关上了。
向鹰心中一声哀叹,三门本就是按照城楼的标准来修建的,城墙的坚固不比任何一座城池差,一旦关闭前后相通的两道铁门,便阻断了出入的通道。
要想进去或出来,唯一的办法是攻破城楼,但要攻下高高的城楼,只怕一时半会难以成功。
果然,二十余名孝男孝女鬼魅般出现在了城头。
但是,这些人只在墙垛露出个头,警惕的扫视周围,最后眼睛紧紧的盯着一门和二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亦毫无其他动作。
他们,并未向东柏堂秘室冲击,而是在耗时间!
守住三门,阻拦外边的守卫冲进去救援,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
向鹰惊疑,难道是给高澄身边的细作留足充足的时间?
他们要杀高澄!
然而杀高澄岂是那么容易的?他身边还有八位老把式贴身保护,怎么可能得手?而且,就算遇到了危险,高澄也还有暗道可逃啊。
但是,这些孝男孝女既然卡死通往东柏堂的要道,是不是就证明里面的细作有足够的能力杀死高澄?
向鹰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惊恐,不安的摸了摸鹰钩鼻,一双鹰眼闪烁出狠厉的光芒。
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得想办法尽快通知一门和二门的防守力量,让他们即刻攻破三门,进去救高澄啊。
东柏堂秘室,元玉仪突然推开高澄,风情万种的迈向兰京,然后转身,眼神迷离的盯着高澄和八位老把式,指着他们哈哈狂笑,毫无往日的优雅之风。
“你,你怎么啦?”高澄大惊,急忙奔过去欲扶住美人儿,“玉仪,快过来!”
“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玉仪拔下头上的金簪,逼向自己的咽喉,狠狠的瞪着高澄道。
高澄吓得忙退了一步:“别,别,我们的好日子马上来了,上午立了皇太子,明日皇太子登基,后日即会禅位于本王。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哈哈哈,何苦?”元玉仪哈哈大笑,但那笑声凄苦至极,竟有满脸的泪水随着笑声颤流,“何苦?何苦?是啊,何苦?”
元玉仪以簪指着高澄,怒笑道:“我元玉仪能活命至今,最大的能力就是有苦打碎牙也要往肚里吞,从未求过任何人。夫君既然笃信好日子就要来了,虽然你有名无名的妻妾一大堆,但既然你还记着臣妾的好,那么,可否给臣妾一炷香时间倒倒心中的苦水,让众人也评评理?”
“可以,可以……行,行啊,你先放下簪子,你什么都可以,本王和众大臣都认真的听着,好不好?”高澄急道,又要上前。
“退回去!”元玉仪眼中依然有泪花闪动,但怒喝之中却凭空多出一份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高澄急忙退回了座椅,惊疑的盯着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美人儿。
“你命他们全都坐下,不得妄动,听臣妾慢慢诉来!”玉仪泪水又涌了出来,激动得花枝乱颤,真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看着又恢复了温柔本性的玉仪,高澄心痛不已,急忙令道:“各位全都坐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言行,只管洗耳恭听!”
“是,属下听令!”本就惊疑不定的几人见杨愔带头应了下来,忙也坐回了座椅,好奇而警惕的盯着元玉仪。
元玉仪将身边的兰京推向角落,自己一跃而上室中精致的餐桌。
“有谁知我玉仪内心的苦?身心的痛?”元玉仪缓缓侧躺下来,皓腕撑着下颌,曼妙身姿在众饶眼前展露无遗,“玉仪虽为贵胄子弟,生活也极其奢华,然而……”
堂堂公主在众人面前躺在餐桌上,玉体横陈,风情万种。
众人偷偷瞅了眼高澄,这场面太过香艳,太过惊世骇俗,本欲闭了眼不敢看,但又禁不住美色,哪闭得下眼。
“然而,自胡太后发动政变,尔朱荣叛变,北魏政权的岌岌可危,我玉仪一家的身价也急剧下降,我玉仪也落魄之极。”元玉仪平静的诉,声音美妙而动听,但却有掩饰不住的悲哀。
“有谁知,我堂堂皇室贵胄,为了活下去,为了重振家业,不得不成为你们这些伪君子们餐桌上的一道菜,一道任你们任意糟蹋的私房菜。”
玉仪哀凄的声音饱含屈辱,听得众人亦是心下戚戚:“为了活得命,我玉仪开始被孙腾那个畜生逼着当家妓,不但忍受其不堪回首的践踏,还将我用以招待客人,取悦官场。”
“美其名曰,美人私房菜,”玉仪声声哀怨而愤怒,“一个个畜生围着餐桌,在我玉仪身上拈菜,吃菜,肆无忌惮的侮辱我,糟蹋我……可是,又有谁在意我内心的屈辱,身心的折磨和痛苦?”
众人听得又惊又恐,如此惨遭凌辱的日子被当众了出来,高大丞相的颜面何在?然而,却是谁也不敢妄动,只装没听见。
“是的,在一群群丑态毕露的畜生面前,我就是案上任人宰割的一条锦鲤,桌上任人凌辱的一道私房菜。”
杨愔微微动了动身体,心中突然有一丝丝酸楚,堂堂皇室贵胄,竟然落魄到如簇步,实在让人唏嘘感慨。
“然而,这还不能保住我玉仪的卿卿命,有人举报孙腾收养前朝余孽。孙腾那人惧怕朝廷怪罪,又偷偷将我扫地出门。”元玉仪婉婉道来,语气平静,而忧伤,而悲愤。
“自此,我玉仪只能在街头卖艺,甚至卖身来求得一口活命的餐。”元玉仪放下皓腕,仰面平躺,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看着普通劳作的女子,甚至青楼里最下等的妓女,我都忍不住羡慕她们,嫉妒她们。为什么,我不生在普通人家?偏偏生在了身不由己的皇室元家。”
高澄虽甚觉失尽了颜面,但依然忍不住一阵唏嘘。
“我玉仪二八年华,尚没有尝过夫君的疼爱,没有享受过做母亲的幸福,却尝遍了人间屈辱和来自地狱般的,身心的痛。但是,我元玉仪既能受尽屈辱而活着,又怎能甘心任人鱼肉?如今,要重振我元家威仪,只有从高家下手!”
元玉仪突然话锋一转,震惊众人。
“我终于抓住了机会接触到高澄,终于成为了高澄的锦鲤,高澄真正的私房菜。然而,谁又能,我没有机会扳倒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