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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田信学着虞忠模样,右手轻轻握拳贴在自己心口,不由思索关羽话里的意思。
这个心是自己的什么心,心脏只有一个,可心思有许多,有良心,有原则心,也有功利贪心,以及浮于人事的好逸恶劳得过且过的庸碌心。
心思繁多,总是在变的,自己的心主要偏向是什么?
克定中原光复大汉?能算一个志向,这是为了平息战争,也是为了回报关羽、刘备的提拔、信任之情。
然后呢,执掌、掌控这个帝国,让帝国向自己期望、规划的方向昂首前进。
可如果不能解决身后事,那做完想做之事后,再考虑出走一事不迟,应谋求新的发展方向。
以现在的眼界,来规划未来五十年的事情,未免太过一厢情愿,又不切实际。
或许自己北伐典礼上的言论,会被刘备、关羽视作糊涂话,幼稚的言论。
见田信闭着眼睛陷入沉思,虞忠越发摸不着头脑。
有必要这么深入的考虑?不管怎么考虑,目前能做的选择就两种,一个是当做无事发生,战场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另一个是重新制定应对方针,将马超左军当做吸引敌军的靶子,进行兑子、换家战术。
马超主动前移营垒,形成突出部,本就有挑拨魏军来打的意图。
魏军两三天内不打,等北府兵在西侧建立新的营地,那将跟马超营区连成一片,那就到汉军正式攻坚阶段。
期间若是秋雨落下,那马超顺势水攻,下游魏军东三营防线就成了纸糊的。
所以形势很明显,马超在突出部立营,又贴着魏军鼻子筑坝阻水……这是逼迫魏军来打。
否则魏军东部防线的士气自己就瓦解了,这是张辽无法容忍……这明明是曹丕无法容忍的事情。
宁愿拿东部防线的守军出去赌一把,也不能让这三营军队被水攻吓破战意。
也是因为东线防区在澧水下游,地势又平坦,所以张辽在此耗费人力、物力修筑坚固小城做据点是没有意义的。
魏军今夜肯定会夜袭,欺负的就是马超所立营寨不够稳固,工事体系还未完善,也是欺负急行参战的北府兵。
战争就这样,本质上就是欺负对方,战胜对方,杀死对方。
马超已经打出了迫敌来战、东路疑兵、东路抄袭敌后三张牌,自身有工事不完备、少三分之一战斗力量的负面状态。
那魏军能打的牌不多,无非是多少人来夜袭,多少人进行防守接应,这是一个选择题。
魏军出牌后,己方能打的牌也不多,要么中规中矩救援马超,要么兑子换家。
怎么选择,如关羽所说,选择权在自己,看的是心,是心情,是心态,是心愿追求。
田信遣退虞忠,独自站在地图前注视。
魏军各部在这里驻屯一年有余,哪怕新调来的军队,最少也在周边生活半年。那么以周围的平坦、荒芜地貌,魏军发动夜袭,就跟摸夜路回家一样。
或许周围已经遍布魏军制作、掩埋的方位坐标,魏军夜袭部队可以准确就位,有序轮替向马超发动持续强袭……也能摸黑行军对付自己。
所以魏军一定会有伏兵对付自己,自己出击,肯定会遇伏,遇伏初期肯定要吃亏……除非将魏军的伏兵激活,使之暴露。
不然黑夜里近距离爆发一轮密集箭雨,对行军部队杀伤效率极高。
自己选择出击,会遇伏,会完成对友军的应尽义务,这是场面工作,必须做。
做的话,就要吃亏,甚至第一轮遭遇战中败绩。
想到这里,田信抬手指尖滑过绢质地图,自己可是未逢一败的人,这一场小败吃亏事小,会影响全军士气的。
如同庙里神佛的金身,看着威风凛凛很是吓人,若有人砸一团污泥上来,就暴露了泥塑本质……依旧是泥。
自己依旧是人,不败金身受损,汉军士气会下降一成或两成,从顶级八颗星变成七颗星,六颗星;张辽的部队士气则会暴涨,进入昂扬、奋战状态,从三颗星、四颗星变成五颗星、六颗星!
想到这里,田信不由闭上眼睛,面前浮现马超的笑容,那日在江陵军营,赠送蒙多,换剑论交;又浮现马超迎回宗族二百余口尸嚎哭险些昏厥的狼狈、悲怆模样。
还有马超宰羊,抓着羊蹄吹羊皮的狭促模样。
马超已经死了,现在那位是赵超。
自己未逢一败的战绩,不仅敌人想要打破,估计马超也想顺手甩一团污泥过来。
关羽让自己顺应心思来打这一仗,可自己……似乎无心。
最初想要的东西,奋力拼杀的东西,都已经得到,或者将要得到。
野心这种东西已经可以替换为耐心,安心等待,按部就班做事就行了。
不去想遥远的未来,仅仅考究目前的话,只是想取得胜利,用最少的牺牲,获取最大的战果,仅此而已。
这是这一战的指挥原则,以夺取胜利为最终目的,次要目标是降低伤亡,让更多的人能见到家人。
马超已决定背弃同乡、战友之间的情谊,还作出一些布置。
现在看清马超面目、行举的人不多,几天后事态明朗,大家都能看明白。
所以自己不可能平息、压住、掩盖这件事,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必须要表态。
到底是忍耐,还是狠狠还击,让马超灰头土脸,然后彼此斗一斗?
必须斗,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在!
自己又不是小职员,决不能听信服从、妥协或维护大局。
斗起来,有的是人亲自下场来劝解,不会扩大事端。
真到旁观者推波助澜、扩大事端的时候……那能信任的只有部属、刀剑。
面对欺辱、算计若忍气吞声,还怎么保护家人,保护追随者?
必须要争,得让马超吃疼,这家伙才能长记性,其他人才会掂量着做事。
心思落定,田信轻咳两声,对帐外扬声:“来人!”
当值的一名军吏阔步而来,神情振奋,抱拳附身,抬起下巴用期盼目光等待:“在!”
“令行营司马李辅及各营军正接管营务,余下营督以上随我议事,传令时不可惊扰各营休憩军士。”
当值军吏走访各营依次传令,期间孟达、孟兴父子俩也在研究地图,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