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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当空。
阳光和暖明净的异常,喜气洋洋的众人正准备串门,却只见繁华的街市中间立着一个十字刑架。上面绑着一个姑娘,尚且年轻,一脸苍白。刑架下,是一堆干燥的柴木。
火烧云……
第一个见到这景象的人连忙拉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孝子走远了,生怕沾了晦气一样。
孝子被拉着走了两步,回头看刑架上的大姐姐,回头问道:“娘亲,她是谁呀?她为什么被绑在那里啊?”
“那是妖怪,会吃人的。她那是活该。”
刑架上的人似乎听到了,轻轻挣动了一下。年幼的孝回头看,正巧看到她睁开眼眸。
“娘亲,可是她还活着啊。”
年少的孝无知无畏:“不是只有已经不能动的大人们犯了错,才会被绑在那么?”
孝的母亲回头,看刑架的人正看着自己的方向,连忙把孩子一把抱起来,掴了孝子背两下,道:“让你多嘴,孝子,懂什么?”
无端挨了打孝子自然不依,也不管刑架了也不管大姐姐了,放声便哭。泪眼朦胧之际,还看见那位大姐姐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
但是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只是看热闹,绝对不伸手去把人放下来。
上大陆正在为自己家年轻一代顶梁柱忽然消失的事焦头烂额,听到这事觉得异常,却也只放在次要位置上。
已经有许多人嗅到了山雨欲来的风,但是风只是风,难免会落入捕风捉影的俗套。
总之这个年,颇为不顺。
转眼,天快黑了。
早晨明明是阳光明媚,此时却是沉沉的压了厚厚的乌云。
中大陆,一个四五线的村落。这里村头也绑了一个云家的人,也是一位姑娘,但是看上去,却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身的老人坐在有点发黑的席子上,满手的污泥。他家很破,透过这破开的几条缝隙,老人能看到刑架上又渴又饿了一天的少女。
老人犹豫半晌,终于颤巍巍的端起来一个破了口的碗,倒上冷水,出去了。
老人走路有点跛脚,到了刑架下,一碗水却没洒多少。他仔细的把碗放到刑台一旁,然后笨拙的双手双脚的爬上去。
少女眼前有人,迷蒙的睁眼,却看到一个满身破烂的老人端着一碗水,一声不吭的递到自己嘴边。
“谢谢伯父。”
多年云家严苛的教养,让她就算是渴极了,也要先吐出谢谢二字才就着碗大口大口的喝水。
喝完,少女抬脸,只见老人黢黑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泪痕。
“我问你,你是云家人?”
“是。”
“你……多大啦?”
“十四。”
老人哽咽不成语。
作为五年前见过这场景的人,他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这个花季的少女,脚下的柴火便会被点燃。她会哭闹,会哀嚎,烈火会把她的身影拉扯到不成人形才会慢慢熄灭。
可是……
可是,她有什么罪呢?
云家,又有什么罪呢?
他是鳏夫,膝下无子。一不识字,二无天资,年轻时候还能靠着种地过日子。可老来力衰,自然也没有收入。
可是他还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会有无名氏,默默的把一月的吃食放在门口,等第二日白天,他开门就能拿到。
连续好几个月初都是如此。
他好奇极了,连着两晚上没敢合眼,终于在一天夜深之时,在门口看到三个白衣少年,扛着米面粮油,把东西放在门口之后就转身走了。
他现在还记得他们离去时候说的话。
“直接白天敲门扔进去不就行了?天天还半夜来送,我娘亲还以为我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去呢。”
“这里的人好像不太喜欢我们云家的人,我们送的东西,他见到了也未必收。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回头请你吃酒。”
“呸,小爷才不要他们喜欢呢。我可跟你说好啊,这事没有三坛子玉露春可解决不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这样说是这样说的,结果还是次次都来。
直到某一天,老人在月初醒来,只在门口发现了一块镶金的玉。
老人拿着玉,听着街坊邻里都在讨论的“坠云之战”,明白了他们这意思。
我已经无法按时来给你送食物了,这块玉,你当了吧。
可是那年,老人看着刑架上的人,犹豫了许久,决定闭门不出。
从那一晚上开始,那哀嚎顺着夜风在他脑海里飘荡了五年,那在火里扭曲的身影,陪他苟延残喘了五年。而这五年里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和自责。
而今,故景又现。
老人觉得,他似乎不该再犹豫了。
老人抹掉眼上的泪,去解用粗麻绳绑成的死结。
“老张头,你要干什么?”
此景正被出来起夜的一个妇人看到,妇人的声音尖锐而嘹亮,在小村落里显得尤为刺耳。
老人只是动作一顿,接着继续解绳子。死结落的太紧,他一个老人,确实太过于为难他了。
妇人见他不为所动,连忙上去拉开他:“你疯啦!你知道这小崽子是谁吗?”
老人到底年老,禁不住这样拉扯,退后半步便跌倒在刑台之下,磕的头破血流。老人挣扎着爬起来,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老年人骨头脆,刑台不算高,但是摔下来绝对不好受。
妇人看他站不起来了,这才明白自己做错了事,但是余光瞧到已经有人过来了,随即大声道:“老张头!俺平时对你也不赖,你这幅模样做什么,还要讹我不成?”
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栽赃,额角的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淌,他费力的支着身子,用手去够刑台,想借手的力,去再爬上那方不高的刑台。
来的人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村里村外大家都熟识,妇人看清来的是他便放了一半的心。看老人又要往上爬,便推搡了他一把:“你咋的就想救这云家的小崽子?你和她什么关系?”
妇人的嗓音尖锐的像是要刺破厚厚的云层。
“她别是连你这个老头都勾引!说,是不是?!”
不,自然不是。
有一丝月光漏在刑台上少女的脚边,老人看着她,泪混着猩红的血落下,蜿蜒在苍老的脸上。
那是神。
是能救他出这五年煎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