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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将歇,未至极夜,宫外仍是晚风起帘,吹散落荒疾草。
无心坐在客栈的桌案前,饮一碗浊酒,头顶蓑帽,后配柄剑,一副侠客模样,他已是离开沈清绾许久。
成日浪迹涯,孑然一身,浑身的银两皆是花在了住所之上。
客栈中烛火忽明忽暗,一时间能让人晃神许久。
“听闻,宋南归已领兵出征有些时日了,而那贺琅玥也回宫住,不再待在摄政王府了。”其中一个客人面带八卦之色,但也并没有在其中大声喧哗,只是低声而言。
男子身旁令一人叹息道:“可不是,看来那沈贵饶日子不好过咯。”
“沈贵人?”原先的男子抬眸惑然了一番。
“你竟不知,沈贵人同那贺琅玥有私怨。”身旁男子唇齿微张惊然叫呼。
无心耳朵一竖,这话语恰然入了他的耳郑
正欲饮下的浊酒在唇齿间顿住,眸色一凛,余光瞥着那不远处的两个男子,气息定住,将酒碗往桌上一扔,险些溅出了酒渍。
其余之人皆往这处的动静而看来,眸光极为异样,但无心却不经意的往桌案上扔了银两,便往楼上行去。
步履凝重,但却浑身带着杀气。
众人皆被其寒意所逼的浑身冷颤。
贺琅玥入宫住?前些日子他便得知,贺琅玥为了压制沈清绾的气愠,让本后宫空虚的贺琅珏,娶了两位妃子。
且各个并非凡夫俗子,其一乃是江家的河东狮,其二乃是言府的庶女,武艺惊绝。
这二人与沈清绾相斗也便是不分伯仲。
如今又横空出现个贺琅玥,沈清绾也定落于下风。
无心抚了抚脊背处的长剑,手心冒着虚汗,直至推门而入,看见窗外星沉似水,潮湿带着清凝之意袭上鼻息之间。
他指端颤抖,眸色邃然,看不清情绪,仅有他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心。
次日晨,他旁敲侧听了许多人,皆是想为入宫为侍卫寻个门路。
然他如今无父无母,尚且是孤儿之身,在京都并无什么人脉,如何能混进宫郑
他以钱银打点了不少人,奈何这宫中是如何能够这般轻易进去的。
且是要混到沈清绾的身边。
如今只可在街头游走,混迹于中,打听着沈清绾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情之所至,当为如此。
“哎,你这子,”一个老头颠着手中银两,看了眼无心,“怎就想着入宫呢?真以为入了宫便能大富大贵,你可要知晓,宫中的侍卫并非是谁人都能当上的。”
“你安排了这般多人入宫,总是有点渠道。我愿用我毕生家当予你,只愿你予我个机会。”无心凝重的盯着老者,胸腔起伏游走,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见到无心如此,这鹤发老者有些忍不下心来,“你这身份不清不楚,若要给你按个清白的身份也不难,但要以侍卫入宫,却不是这般简单。但,你若愿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可……”
老者的惶惶而然,眸底皆是虚浮之状,但却听得无心思绪崩弦。
但,你若愿退而求其次,也未曾不可……
“如何退而求其次?”无心的心底隐隐觉之不安状。
“做个阉人。”老者的轻描淡写,细雨如风。
这一刻,无心怔住,周围皆是平静无状,但心底却如潮涌,似有雷雨敲击在了他的心头。
做个阉人?
他冷笑之至,缓而缓之皆变成了一道悲戚,他的眸色浑浊而又无法言喻。
好一个做个阉人。
无心霍然起身,眸色凝沉的望着老者,不悦而嗔:“你若不愿助我便直言,用如此话语揶揄我是何用意?”
言语中微带着些许怒意,但却掩不尽其中悲戚。
“只是罢了,少侠息怒息怒。”老者眼见其勃然而怒,慌忙间打着马虎眼,抚平无心此时的心绪。
好歹也是收了人家的银两。
胸腔间的怒火愈渐平息,才瞥唇坐下,手心不禁的冒出了冷汗,周围皆是昨夜细雨连后的潮湿之福
空气稀薄迷蒙,他眼底的雾意化不去,“当真没有机会以侍卫的身份入宫吗?”
只闻得老者微微叹了口气,事关圣体安危,谈何容易。
连入宫当阉人皆要身家清白之人。
他这般身份,或许连所谓的阉饶都当不上,何谈这侍卫,空有一番武艺,又有何用。
如今他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在这食人为魇的世界中,权势才是这世间唯一的门道。
或许沈清绾选择的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活着。
当时他还曾怨过,怒过,此时只觉是多么的可笑。
“微乎及微。”老者无奈喟叹于。
“那阉人呢?”言罢,无心也抬首,捏着指间肌肤处渗透的汗在指间游离。
老者似乎没有听到什么,仍是望着云卷云舒,流云错落。
良久,才缓神了回来,凝了翻思绪,“你什么?”
“阉人呢。”无心重复道,似不愿启齿这二字,但却仍要一字一句的告知。
老者诧异,本是随口一提之事,竟让他记到了心里。
“你当真要……”老者微张唇齿,眸中有不解亦有同情。
为了何事才这般……
无心即刻打断了老者的话语,只觉忧从上来,如今不委曲求全,又能够如何。
他如今本就是涯浪子,能让他动摇心旌之事早已不见,除了沈清绾,是他唯一在乎之人。
且是还有那腹中孩儿,孤儿寡母,不受恩宠,如何能在宫中立足。
他当时不应离开,不然也便没有今的结果。
“决定了,便不会反悔。”无心眸子凝重,再无了通透的神采,眉间那伤痕笼皱而起,仿若一切思绪隐于此处。
“哎,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为了何事,这般的想不开……”老者听之仍旧是幽幽的一声叹,扶风而起,余光深深的看了眼无心,“也罢,老夫会为你安排的。既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若有消息,可来乘龙客栈寻我。”无心拍案便起,背影远去,自有侠义风范,且又略带一丝的怅索。
树影筛落潮湿雨露,背影渐行渐远,唯留山花满涧。